第三卷 疆雲起 第七百八十一章 軌跡

刑部。

韓喚枝看著一身官服的葉流雲有些不適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然後噗的一聲笑出來:「你在練習做官的眼神。」

葉流雲搖頭:「我沒有!」

韓喚枝笑道:「你否認有用嗎?就剛才你失神的那片刻,你的眼神就變幻了好幾種,而你面前只有我,我說了些什麼你都沒有聽進去,只能說明你是在害怕,你是在惶恐不安,你甚至在不自覺的練習怎麼表現出一種讓人信服的眼神。」

葉流雲看了他一眼,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下來:「是……」

韓喚枝道:「沒必要故意去想那種眼神應該是什麼樣的,那些作姦犯科的人每一個看到廷尉府的人都會害怕,這是一種自然反應,刑部吧……雖然也沒什麼可乾的,大部分時候都撿一些我們廷尉府吃剩下的屁,但天長日久也就有了那股氣勢,主要是正氣,一身正氣莫說惡人鬼神都怕。」

葉流云:「為什麼我要撿你的屁吃?」

韓喚枝:「可能是因為我廷尉府把大屁都吃了?」

葉流雲哈哈大笑:「挑著味兒大的你們都吃了?」

韓喚枝:「噁心。」

葉流雲起身走到窗口:「我決定還是跟你到廷尉府去幾天,看看廷尉府的運作方式,看看廷尉府是怎麼查案怎麼辦案,是怎麼一套做事的流程規矩。」

韓喚枝嗯了一聲:「迎新樓。」

葉流雲一怔:「迎新樓怎麼了?」

韓喚枝道:「給我們廷尉府的人每個都要辦一塊半價的貴賓牌,不然不帶你學。」

葉流雲認真的說道:「八折,不能再多了。」

韓喚枝:「八折就八折。」

兩個人離開刑部,每一個刑部官員都膽戰心驚的看著這兩位大人物過去,刑部尚書鐘上梁才來沒幾年就被廷尉府拿下,據說明天一早就要受審,這其中到底會牽連出什麼大案子誰也不知道,刑部這邊人人自危,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可就是害怕。

葉流雲腳步一停,他停在那,所有人都站起來看著他。

葉流雲想了想,提高聲音說道:「你們不應該害怕,不應該惶恐,甚至不應該不安,鐘上梁的案子如果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現在你們就可以慶祝了,慶祝一下,你們迎來了有史以來最硬的一位尚書大人。」

他指了指韓喚枝:「跟他一樣硬。」

刑部的人互相看了看,有人悄悄的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有人則看似沒有反應心裡卻真的踏實了些,其實新來的尚書大人說的沒錯,這是當今皇帝李承唐即位以來,二十幾年間,刑部迎來的最硬的一位尚書大人。

葉流雲道:「如果你們心裡沒有愧沒有鬼,我希望,將來你們走出去,走路的步伐比廷尉府的人還要屌一些,因為你們代表國法,跟著我做事,我會讓你們都變得硬氣起來,因為無私,所以無畏。」

他掃了眾人一眼,眾人就那麼看著他,葉流雲點了點頭後邁步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陣掌聲,先是稀稀拉拉的,後來掌聲如雷。

韓喚枝瞥了他一眼:「有點意思。」

葉流云:「硬不硬?」

韓喚枝:「一定沒我硬。」

就在這時候剛剛從未央宮裡出來也不放心葉流雲的沈冷進了門,一進門就聽到這倆在說硬不硬你一定沒我硬這樣的話,他站在那,用一種原來你們倆是這種人的眼光看過去,韓喚枝一怔,葉流雲也一怔,兩個人又對視了一眼,確定沈冷可能是要說什麼不要臉的話。

沈冷:「你們倆……」

葉流云:「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冷:「我的意思是,你們倆,比硬?」

韓喚枝眯著眼睛看他,沈冷嘆道:「下次帶我一起。」

葉流云:「滾……」

三個人離開刑部,上了葉流雲的馬車,這是刑部尚書的專車,馬車車廂上有大寧刑部的標徽,韓喚枝那輛黑色馬車還在修,估計著沒有半個月修不好。

馬車在廷尉府門外停下來,三個人進了廷尉府之後直接到了韓喚枝的獨院,進了院門沈冷就發現有些不對勁,等到進了房間裡邊才反應過來是哪裡不對勁……窗子開著,厚重的窗帘也開著,所以屋子裡很亮堂,亮堂到讓葉流雲和沈冷都錯覺來的地方不對。

葉流雲伸手指了指窗帘,沒說話,表情已經代表一切。

韓喚枝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九歲說,屋子裡太暗了。」

葉流雲和沈冷臉上的笑容同時消失不見,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韓喚枝倒是覺得沒什麼,過去把窗子關上,畢竟已經是臘月外面冷風灌進來冷的讓人受不了,他一邊把窗子關上一邊說道:「商九歲離開長安之前來過我這三次,每次都說我像是個把自己關進黑暗地獄裡的人,他說不喜歡我這,太陰暗,陰暗就會發霉,他擔心有一天連我都會發霉。」

「從南疆回來之後,我推開門走進這個屋子,或許是因為這次離開的時間太久了,屋子裡居然真的有一股發霉的味道,所以我就開始強迫自己養成開窗透氣的習慣,挺好。」

他的語氣很平淡,似乎真的沒什麼了。

只是似乎。

葉流雲坐下來,而沈冷則去把爐火點旺。

「說說案子吧。」

韓喚枝給他們兩個泡茶:「鐘上梁是沐昭桐的門生,所以我們很自然的會把他往沐昭桐那邊想,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一切都是沐昭桐死之前安排好的,可是我查了一下鐘上梁這個人為官這些年的經歷,他拜入沐昭桐門下的那年,沐昭桐就安排他去了西疆武庫做事,在西疆武庫歷練了五年後,沐昭桐把他調入京畿道甲子營做事,又五年,做到了甲子營行軍僉事。」

沈冷看了他一眼:「那怎麼突然調入刑部任職了?」

「刑部尚書閆舉綱被蘇冷所殺之後,刑部尚書,侍郎,兩個位子都空缺出來,鐘上梁先是被調任侍郎,兩年後升任尚書,算是平步青雲,他趕上了一個好時機……但我在這個案子里卻想到了別的什麼事。」

韓喚枝道:「因為涉及甲子營,所以我就特意調查了一下甲子營那邊的官員調動,然後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鐘上梁從甲子營離開之後到了刑部任職,先是侍郎,後是尚書,而他之後的甲子營行軍僉事杜高淳調任兵部任職,為兵部侍郎。」

韓喚枝停頓了一下後若有所思的說道:「算算看兵部尚書安遠志年紀不小了,他在兵部二十幾年,陛下派人把他從北疆接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四十歲了吧。」

「三十九。」

葉流雲道:「我接他回來那年,他三十九。」

「現在已經六十幾歲了。」

韓喚枝道:「如不出意外,北疆之戰後安遠志就會退下去,杜高淳就會接任兵部尚書,這幾乎是已經鐵定的事,不會出什麼問題。」

葉流雲臉色微微一變:「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如果沒有出什麼意外的話,未來幾年後,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就都有可能是那邊的人……」

他往東指了指。

其實三個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能直說出來。

如果鐘上梁這次沒有忍不住想把沈冷整治一下,最主要的是,如果他不是想要除掉韓喚枝的時候露出了馬腳,他的位子會很穩,畢竟他才不到五十歲,還能在朝為官十幾年,這樣一來……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這兩個重要的位置都有可能是太子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不但要查鐘上梁,還要查杜高淳?」

葉流雲道:「雖然我之前不在官場,可也大概知道如今兵部是什麼樣個情形,安遠志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所以這次北伐的事大部分都是杜高淳在操持,和各方面接觸,統籌,謀劃,實施,都是他親手在抓,安遠志只是聽他彙報……此時此刻,如果想查杜高淳,勢必會影響到北伐。」

沈冷搖頭:「北伐之前,不能輕動。」

韓喚枝道:「先得確定這個人不會在大軍北伐的時候做什麼手腳。」

「能做什麼手腳?」

葉流雲看向韓喚枝:「他能有多大的膽子?」

韓喚枝微微搖頭:「別忘了,陛下是要御駕親征的。」

三個人再次沉默下來。

東宮。

太子活動了一下雙臂,又抬起手揉了揉脖子:「真是累的讓人心煩,脖子都疼的受不了……」

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垂首道:「殿下想想,以後殿下繼承大統,會比現在更累更辛苦。」

太子嘆道:「皇帝,至高無上,難道連享受清閑的權利都沒有?」

「殿下,清閑固然好,可一國之事都在肩膀上扛著,如何能清閑?殿下此時的辛苦,是為了適應以後的辛苦,想想陛下是如何做事的,殿下也就有了目標也應該有所準備。」

太子看了他一眼:「也就是你,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提醒我,對了,我讓你去做的事安排的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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