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疆雲起 第四百八十三章 換

孟長安回到白山關,這一戰起始於他,可似乎現在和他沒了多少關係,刀兵接手,殺進渤海,不屠三十萬不回,裴亭山在鎮東關住下來,孟長安就回到白山關休息,也確實該休息了。

身上臟透了的將軍並不是失魂落魄也不是心事太重,不知道為什麼就走到了月珠明台那個小院子門口,看到那院子門外站著的親兵孟長安才恍然,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血污的盔甲,也能想像出來自己的臉此時此刻臟成了什麼樣子。

做將軍也好,做士兵也好,只有得勝歸來被百姓們看到的時候才那麼光鮮威武,在戰場上,哪怕是戰勝了的那一方,停下來仔細看看自己,難免也有些狼狽。

他轉身離開,才走出去幾步就聽到身後月珠明台的聲音。

「為什麼來了又走?」

孟長安腳步一停,回頭看著月珠明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由自主的就咧開嘴笑了笑,然後想到,自己現在這臟乎乎的臉還一身血污的樣子,怕是笑起來也丑到了極致吧。

可在月珠明台眼裡,那將軍笑起來的時候,乾乾淨淨。

那一身戎甲,也一樣的乾乾淨淨。

女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如果她在乎你喜歡你甚至愛你,不管你多臟多累身上的氣味有多難聞,她也覺得你身上處處美好,什麼都能接納,若她不在乎你不喜歡你甚至厭惡你,那你縱然洗的乾乾淨淨噴的香氣撲鼻,在她看來也是噁心。

不喜歡的人,你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也會覺得你手髒的要命。

喜歡的人,如孟長安這樣,月珠明台此時卻還要強壓著衝上去抱抱他的衝動。

「我學會做餃子了。」

她眉眼帶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是彎彎的月牙兒:「吃過再回去吧。」

孟長安沉默片刻,點頭:「也好。」

疲憊,從戰場上下來哪怕是如孟長安一樣的鐵漢也會疲憊,進了小院,月珠明台讓他去自己屋裡歇一會兒然後就進了廚房,孟長安想著那般乾淨甚至還香噴噴的房子,自己進去就是褻瀆。

所以就在院子里靠著屋門坐下來,坐下的那一刻,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白山關很冷,可好在此時中午的暖陽曬的人很舒服。

他靠在門口不知不覺睡著了,如他這樣時刻如野獸一般保持著警惕的人,就靠在門口居然睡的很踏實,可他並沒能睡多久,因為月珠明台自然不許他在門口睡著。

「剛才沒捨得叫你。」

月珠明台拉著孟長安的胳膊把他扶起來:「是因為不知道你會來,之前沒有預備那麼多的熱水。」

她看向門外守著的親兵:「勞煩你,能不能去一趟孟將軍府里,取他一套乾淨衣服來?」

那親兵抿著嘴兒笑:「好嘞。」

屁顛屁顛的跑了。

「洗澡去。」

「啊?」

孟長安愣在那:「我……我還是回去洗,我回去洗好了之後再過來吃餃子。」

「水已經燒好了。」

月珠明台看著孟長安的眼睛:「你不懼兵甲,不懼萬軍之中衝殺,難道怕我?」

孟長安連忙搖頭:「不怕。」

「那就在這洗。」

不由分說,拉著孟長安的手進了屋子裡,屋子裡放了一個大木桶,好大好大,大的可以裝下兩個人,當然也只是能,但肯定不會進去兩個人。

大木桶里熱水溫度正好,她試了好幾次,唯恐燙了也唯恐涼了。

孟長安:「那個……我自己來就好,你去包餃子吧,不然凈胡一個人哪兒就把咱們三個吃的分量包出來。」

「站好!」

月珠明台瞪了他一眼,孟長安立刻站直了身子。

「手抬起來。」

「唔。」

孟長安揚起雙臂平伸出去,月珠明台解開他的紅繩袢甲絛,巴掌寬的虎頭煞腰,然後將鐵甲摘下來,孟長安第一次上戰場都沒有這麼緊張過,感覺此時此刻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似的,嘴唇在抖,牙也在抖,握刀如磐石不動的手也在抖。

取下來甲胄,月珠明台那隻漂亮白凈的手開始解他的衣帶,孟長安下意識的手縮回來握住她的手:「別,我來自己來。」

月珠明台臉一紅,卻倔強:「把,手,抬,起,來!」

孟長安:「我……」

好慫噢。

月珠明台直視著孟長安的眼睛,孟長安只是和她對視了不過三五息的時間而已就敗下陣來,哪裡像個萬人敵的將軍,戰場上刀劍不懼,槍弩不懼,偏偏就懼怕了那雙漂亮的不像話的手,手指如蔥段,亦如白玉,窗外有陽光透過縫隙落在她手上,竟是有些晶瑩之感。

乾脆,閉眼吧。

孟長安一咬牙把眼睛閉上了,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好了,進去吧。」

月珠明台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孟長安哦了一聲大步往外跑,一把撩開門帘就要出去,正好被外面抱著一顆白菜過去的凈胡看到那光溜溜的壯碩身軀,小姑娘啊的叫了一聲,把白菜擋在自己眼前。

孟長安嚇得一縮脖子又回來,想著自己為什麼要出去?

明明她說的進去吧,進去哪兒?

唔……

孟長安低著頭兩隻手擋住某處,然後出溜進木桶里,當熱水將全身包住的那一瞬間,一股無法描述出來的感覺讓他幾乎癱軟下去,沒有任何一種東西能如熱水一樣緩解疲憊,坐在大木桶里的孟長安不由自主的哼哼了一聲。

舒服,也疼。

畢竟身上有傷。

好在最重的那傷在肩膀位置,沒有入水。

剛剛放鬆下來的孟長安忽然感覺到背後一癢,那不是尋常的癢,尋常的癢撓撓也就罷了,撓撓會舒服,可那種癢是越那啥越那啥。

月珠明台的手指溫柔在他背後划過,拿著毛巾為他擦拭後背,孟長安是一下一激靈,一下一激靈。

沒有傷的地方擦洗的認真,有傷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避開,雖然連續廝殺數日後泡一個熱水澡確實舒服的不要不要,可對於孟長安來說現在真是有些煎熬,寧可不要不要,也不要現在這樣不要不要的。

終於洗的差不多,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衣服穿上,奈何沒有衣服。

換下來的衣服,剛才凈胡進來已經抱出去泡上了。

「擦乾淨,先裹著被子。」

月珠明台放在木桶上一塊嶄新的毛巾,然後背轉過去身子,說孟長安難熬她何嘗不是一樣?第一次看到,又怎麼可能比孟長安臉皮還厚了。

孟長安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水擦乾淨,然後光著屁股鑽進被窩裡,被窩香香的。

好在去取衣服的親兵回來的不算慢,他躺在被窩裡露出肩膀,月珠明台才剛剛給他把傷口縫合上藥衣服就送了過來,月珠明台用繃帶將傷口包紮,為了衣服蹭到傷口會疼,還把一塊乾乾淨淨軟軟的手絹疊了墊在傷口位置。

換上衣服的孟長安,真瀟洒,也真狼狽。

「我……我去給凈胡幫忙,你自己歇會。」

月珠明台低著頭跑出去,出了房間,鼓起來可愛的腮幫子,長長吐出一口氣。

「怎麼樣怎麼樣?」

才進了廚房,凈胡就一臉興奮的湊過來:「將軍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剛剛涼下來的臉頓時又燙了起來,月珠明台狠狠瞪了凈胡一眼。

凈胡:「當然是傷沒事吧,公主你想什麼呢。」

「我沒想。」

「那你看到什麼了?」

「我沒看!」

「唔……」

凈胡嘿嘿笑了笑:「沒看就沒看,公主你捂眼睛幹嘛?」

「啊!」

月珠明台一跺腳:「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

一時之間也沒想出來什麼稱得上惡狠狠的威脅的詞兒來,所以氣的又是一跺腳。

孟長安坐在屋子裡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仔仔細細的看自己是不是衣服沒穿好,為什麼渾身上下的不舒服呢……屋子裡有個很大的銅鏡,是他買來的,走過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孟長安忽然抬起手掐了掐臉,真疼。

呼……

他也長長的出了口氣,想著讓女人幫自己洗澡換衣服果然是最難受的事,也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戶的公子是怎麼熬著的,他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休息,那香香暖暖的被窩是說什麼也不會再鑽進去了,就好像那被窩裡有一萬根針似的扎的他難受。

本想睡一會兒,靠在那閉著眼睛,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總覺得後背上痒痒,然後就想起來剛才那隻手在自己背後划過的滋味。

孟長安打了個寒顫。

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長安城。

皇帝看了看窗外,又在下雪了,今年的冬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雪格外的多,不過雪多一些似乎也是好事,太醫院的人說冬天多下幾場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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