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海揚 第三百七十六章 偶遇

東暖閣,小張真人站在皇帝面前很緊張,坐在那的可是大寧皇帝,雖然他是修道的,說是出世之人,可只要是大寧的人,都歸大寧皇帝管。

「你的眼睛真的很不好?」

「不好。」

面對皇帝的問題,小張真人回答的很快,也很誠實。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又問:「有多不好?」

「如現在這個距離,看不清楚陛下面容,再近些,也只是依稀可見五官。」

「那你如何看相?」

「看不得。」

小張真人垂首:「但臣可以看人氣。」

「人氣?」

「人生而有氣,諸色不同。」

「朕是什麼氣?」

「臣觀天下人,五顏六色,唯獨沒有金光,觀陛下,便是一片金光璀璨。」

皇帝忍不住笑起來,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隨即哼了一聲。

這個小道人眼睛那麼不好,看什麼東西都是模糊的,所以看世間百姓自然是五顏六色,那是衣服顏色不同,唯有皇帝可穿明黃,百姓身上自然無金光,所以小道人看他,才是金光一片。

不過話好聽,皇帝也就不打算計較。

「沈將軍如何?」

皇帝問。

「很好。」

「有多好?」

「大將之材。」

「唔……」

皇帝似乎略有失望:「你不是看不清楚嗎?如何看出來有大將之材的。」

「行事有氣度,說話有分寸,臣請他幫忙捧書,觸及他手心有厚厚刀繭,說明他努力且自制力很好,他急著趕回來等陛下,便是以陛下為天,為臣本分自然無可挑剔,再加上臣聽到的傳聞,所以推斷為大將之材。」

「原來是推斷。」

皇帝微微搖頭:「朕請你來,是想讓你在宮裡做法事。」

「做不得。」

「為什麼?」

「因為臣這微末道法,什麼都做不了,宮中內外,大寧上下,陛下的威嚴自可鎮壓一切,宮中並無什麼可驅之物,污穢之物早就被陛下天威滌盪,只要陛下在,萬事承平,天下順意。」

「你學的最好的,便是老真人那一手馬屁。」

皇帝道:「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小道人當然不能說,若他在宮中做法事,自然可以做的漂亮唬人,然而傳揚出去,百姓們怎麼說?會說陛下心中有不安,陛下若不安,百姓便不安,百姓不安,大寧便不安,所以他必須說,陛下是百無禁忌之人。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奉寧觀里讀書,朕回頭選個好日子,封你為國師。」

小道人嚇了一跳:「使不得使不得,臣才疏學淺年紀幼小,陛下切不可封賞。」

「朕需要的是一個國師。」

皇帝看向小道人,小道人若有所思。

「世人說老真人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可他對朕稱臣,便是一種態度,老真人說你可窺天道,朕會把這些話都讓百姓們知道,可窺天道,自然是國師。」

「臣明白了。」

皇帝起身:「朕還要去見見那些諸軍大比的年輕人,你自回去,你眼睛不好,欽天監里借書這樣的事以後別自己跑了,想看什麼書,朕讓代放舟派幾個人在奉寧觀里伺候,你只管吩咐內侍去幫你借。」

小道人心說,我去看沈冷,還不是陛下吩咐的,去欽天監哪裡是借書,那是借口啊。

「臣遵旨。」

可他卻老老實實的低頭。

皇帝離開東暖閣之後他也離開,出了門之後長出一口氣,心說師父也不知道把自己算死了沒有,他說過不願來長安城,是因為怕陛下,倒不是因為陛下是個暴君,而是因為陛下不暴卻太強,師父胡說八道一輩子,唯獨在皇帝面前才不敢信口雌黃,想想就累。

皇帝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長出氣,心說原來眼神是真的太不好,朕還在你身邊呢,你嘆什麼氣?

江南道。

客船上,最大的房間自然是世子李逍然住著,之所以不能用更奢華更舒服的私船,自然是怕招搖,他一個世子整日亂竄像什麼樣子,別說別人看著奇怪,他爹看著都不答應。

幸好信王這幾年越發的懶散,越發的喜歡遊山玩水,雖然不能隨便離開封地,可封地這麼大的地方也被他玩出了花樣來,信王什麼都好,吃喝嫖賭都是高手,而且玩什麼都不容易厭煩,樂此不疲。

「荀先生。」

李逍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荀直的臉色,他雖然覺得自己沒必要把姿態放的這麼低,可荀直身份實在特殊,荀直可是太子的先生,是皇后都在乎的人,能在他身邊幫忙,是他的運氣。

好運氣還是壞運氣,他當然沒有想過。

「世子有什麼事,請直接吩咐就是。」

「不敢,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所以想請教先生……此去東疆,我若是見了裴亭山說不動他怎麼辦?裴亭山若是直接將我扣下,我似乎沒有任何辦法。」

「世子可先不去見他。」

「先生請說。」

「裴亭山反覆無常,不可捉摸,所以世子可先派人與其接觸,我可以代世子寫封信,世子遣人給裴亭山送去,即便裴亭山有什麼不軌的心思,信上的字體筆跡不是世子的,世子也大可說他是誣陷。」

李逍然頓時開心起來:「還是先生想的周到。」

荀直繼續說道:「世子到了東疆之後,若裴亭山態度明確,世子可直接現身與他接觸,若他模糊不清,我可代替世子去見他,若他態度強硬,那世子就直接回江南道來,若是非不明,世子最好不露面。」

「好好好,都聽先生安排。」

李逍然鬆了口氣,心說我總不能直接把自己扔進去,當初在平越道的那些事他雖然損失慘重,可最終連韓喚枝都沒能把他挖出來,還不是因為他足夠小心,他的對手可是大寧皇帝啊,手裡有十八般兵器,而他手裡,只有一根針,不小心謹慎,拿什麼去拼。

「世子找了人去殺沈冷?」

荀直忽然問了一句。

李逍然點頭:「是……先生也知道了啊。」

「去就去吧。」

荀直完全不在意這種事,甚至不在意沈冷這個人,在他看來李逍然現在還想先殺了沈冷,本就是一種年輕人才會有的莽撞表現,分不清楚事情緩急輕重,意氣用事,難成大器。

見荀直沒多說什麼,李逍然的心才徹底踏實下來。

長安城。

穿紫衣的年輕女子接過來守門士兵已經檢查過的身份憑證,微微頷首致謝,然後將東西收好邁步進了長安,這是她第一次來,還沒進門就被長安城的壯闊所震撼……之前就知道世人說長安城是天下第一雄城,在她看來只是寧人好吹噓而已,寧人又沒有一個見過整個天下的,憑什麼就說長安是天下第一。

然而只有見過長安,才會理解長安百姓的那種自信來自何處。

她對南越國都城紫御城本也有幾分自信,此時見了長安城後才發現,相比之下,紫御城也許只是個小村子一樣。

順著大街往前走,一路上走的很慢,她想看的更仔細些,畢竟若在長安城裡殺了沈冷的話,可能在未來很久很久她都不能再來長安。

原來這就是長安的樣子。

她忍不住停下來,因為她覺得只要自己還在往前走,便會錯過什麼,這也是每一個第一次到長安的人同樣的感覺,只想多看,眼睛不夠使。

遠處有家胭脂鋪子,她沉默了一會兒後邁步過去,自從離開家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給自己買過胭脂水粉,哪裡有時間去買這些,更沒有時間去用這些。

她習武,讀書,經商,用了七八年的時間讓自己變得強大,然後行走江湖。

可江湖不是她想走的地方,她本不該在江湖。

從那家胭脂鋪子里有個明眸皓齒的女孩子走出來,步伐輕盈,眉眼帶笑,看著就那麼乾淨清爽,看著就那麼自信活潑,看著就那麼的惹人喜歡。

這就是寧人少女的模樣。

自己呢?

她有些傷感,她本該也是那個模樣。

走到那胭脂鋪子門口,剛出來的少女正在往四周看,兩個人難免四目相對。

「你要買東西啊。」

從鋪子里出來的少女往旁邊讓了一步:「這家鋪子的東西長安城第一好。」

紫衣女子隨即怔了一下,客氣的笑了笑:「長安城裡的胭脂鋪子怎麼也有幾十家吧,你為什麼說這裡是第一好?」

「長安城的胭脂鋪子可不止幾十家,之所以這裡是長安第一好,因為是我家的啊。」

那少女,是茶爺。

沈冷送她的東西,當然是天下第一好。

紫衣女子仔細看了看,才發現茶爺的髮型已經是出嫁了的,想著她笑的這麼甜美,笑的這麼放鬆,一定是嫁了個好人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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