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海揚 第三百零四章 目標韓喚枝

大寧天成十九年盛夏,往西疆迎親的隊伍浩蕩出長安。

也正是在這一天,南疆有戰報至京城,水師提督庄雍已經攬收窕國全境,與窕國緊鄰的南理國派人送來降書順表,願意向大寧稱臣,大寧皇帝陛下龍顏大悅,宣布犒賞三軍,庄雍加三等公。

戰將海沙率軍自窕國向北攻入求立,破地四百里,陛下獎賞海沙為從三品將軍,加遠威候。

西域吐蕃國將公主嫁入大寧,南疆定窕國破求立令南理俯首稱臣,一連串的好消息傳來,讓整個長安城的百姓們都沸騰了起來,雖然說大寧對外戰爭取勝在百姓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可這麼多好事湊在一起,還是令人激動。

陛下親自送迎親隊伍出城門,百姓們沿街跪拜,盛況空前。

雖然禮部尚書何新奎的品級比韓喚枝要低,可畢竟是這次的主官,所以諸事以他為首,韓喚枝那種性子又怎麼可能會爭搶,他巴不得一路上清閑自在。

坐著大寧第二舒服的馬車優哉游哉上路,韓喚枝感覺很美好,如果馬車裡的人少一些就更美好了,沈冷覺得韓喚枝的馬車舒服,於是鑽了進來,沈冷進來了茶爺自然也進來了,然後孟長安也進來,雖然車廂里坐下四個人依然寬敞,可對於韓喚枝來說坐著當然不如躺著舒服。

韓喚枝手裡把玩著一對核桃,沈冷要過來看了看,這對核桃已經琥珀色,竟是有一種近乎透明的感覺。

「韓大人這核桃盤了多久?」

「一天。」

韓喚枝平淡道:「出長安之前想著出門一路上會無所事事,於是去琉璃廠轉了轉,隨便買了一對,裝起來便忘了,今天才想起來。」

「據說長存琉璃廠那些商人漫天要價,大人這對核桃怕是價值不菲。」

「我穿廷尉府官服去的。」

「哦……」

沈冷嘆道:「原來還有這用處。」

他翻出來韓喚枝送的那塊千辦鐵牌對茶爺說道:「在山莊咱們去買菜的時候那小販說什麼都不肯便宜些,早知道給他看看這千辦鐵牌就好了。」

韓喚枝:「你若用它去菜市場還價,不如還給我。」

沈冷笑起來,看著那對核桃:「這成色,看起來至少盤沒倆老頭了。」

韓喚枝:「……」

一路上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京畿道距離西疆其實並算不得有多遠,京畿道內走上十幾天,出京畿道後就進山北道,再走上十幾天就能到西疆重甲大營,也能看看西府武庫。

出長安城後一路往偏西南方向走,十四天之後就進了群山之地,連綿不盡的秦嶺就在眼前。

按照計畫,十五天就能到秦門關,秦門關是大寧京畿道西邊的門戶,過了秦門關往東差不多便是一馬平川,輕甲騎兵只需要七天就能衝到長安城,說起來簡單,可這一路上想衝過去談何容易?別說西疆重甲和西府武庫擺在邊境,就算是可以過來進入秦門關,京畿道甲子營比秦嶺還要高還要堅固。

出秦門關之後要走一段很長的峽谷,最狹窄的地方雖然也可容十餘人並肩而行,可兩側峭壁極高,刀削斧鑿一樣,往上看便是一線天。

不過這還不是最險要的地方,秦嶺走勢蜿蜒,別的山中也有一線天的奇景,可最長不過三五里而已,出秦門關之後的這一條峽谷路,被稱為三十六里一線天,要在峽谷之中穿行三十六里方能出去,可出去並不代表踏實了,後面的那一段才是最危險的路程。

出一線天后道路在山崖一側,左邊是好像刀切豆腐一樣平的峭壁,右邊就是懸崖,當初修這條路的時候,楚國修了四十幾年沒有修完,大寧立國之後又修了近三十年才修好,硬生生鑿出來一段長二十幾里的山路,可若是沒有這條路,從西疆到長安城就要多走大半年,繞過半個秦嶺才行。

楚修鑿這條路的時候,據說前後四十年死了上萬人,最初是工匠們吊在懸崖上一點點鑿,每天都會有人不慎墜落下去,寧修後半段的時候三十年死了近四千人,曾經有人說過,現在的人們在這條路上走,每邁出去一步就代表走過了一個人的一生。

只是二十幾里,前後七十幾年,一萬多人死在這裡。

左邊的峭壁最高處能有數百米,低矮處也有三十幾米,車碾壓著路上的細碎石子過去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像是能鑽進人腦子裡似的。

當地人會告訴外人晚上不要走這裡,哪怕路不算窄也會出危險,這路上太邪乎,或許會有冤魂把人拽下去作伴。

沈冷他們行至此處的時候駐足觀看,站在路右邊往下看,會讓人心生畏懼。

「當年是重酬之下才有人願意來賭命。」

韓喚枝嘆道:「據說當時來這裡開路的工匠都會簽五年生死契,五年不死,非但會得到一大筆銀子,回家之後,他活多久,他家中便多久不用繳納稅賦,我聽聞有一批人在這裡干足了三十年,來的時候是意氣風發少年郎,回去的時候已經兩鬢斑白,歸自鄉里已經無人認識……」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非大國之力,不可平天塹。」

幾個人站在崖邊看著那路那山色,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韓喚枝道:「當初監造這條路的工部戶部官員前後十三人,三個死在這裡,一個殘疾了,剩下的九個人出了兩位工部尚書,一位戶部尚書,一位內閣大學士,那是大寧太宗開平年間的事,距今已有數百年……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隊伍就在一線天安營,明天一早再走這半壁路。」

就在這時候有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後邊跑過來,看到她眾人就一陣陣頭大,這丫頭叫李帆兒,是陸王李承合的女兒,世子李逍善的妹妹,之前在長安城沈冷見過她幾次卻並不熟悉,誰知道她聽說沈冷和孟長安灌醉了她大哥之後就跑來興師問罪,孟長安那一副冷麵孔她見了就怕,可沈冷麵善些,於是她就覺得沈冷好說話,非要沈冷將來帶她出海算是給她哥哥賠罪,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邏輯。

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而已,茶爺倒也懶得計較。

只是她最近這幾天越來越纏著沈冷,不是讓沈冷帶她脫離隊伍去打獵,就是讓沈冷教她舞刀,沈冷推說孟長安刀法更好,她去找了一次,孟長安就真的一本正經教她練刀,只一炷香的時間她便怕了,手酸疼胳膊酸疼,發誓再也不去找孟長安。

想來這個小丫頭纏著沈冷孟長安和他爹也不無關係,沈冷孟長安都是軍中新貴,不到二十歲已經封伯官至從四品,未來幾十年內他們兩個只要不死,朝中必然顯貴,說不得便是一方大將軍,陸王李承合那樣精明的人,根本無需去多指點什麼,小姑娘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紀,多聽幾次沈冷和孟長安的故事便覺得那才是真男人。

茶爺看到李帆兒跑過來就嘴角一勾:「迷戀你的小妹妹來了。」

沈冷嘆息,孟長安舉頭望天。

世子李逍善緊追在後邊,好像怕瓷娃娃摔了似的兩隻手往前伸著:「你跑慢些,路不平。」

「不用你管,我讓沈冷扶著我。」

「男女授受不親。」

「那我就當自己是男人好了。」

「你別這麼任性。」

「就任性了,你去告訴父王啊。」

茶爺拍了拍沈冷的肩膀:「這天真爛漫,而且生的也可愛漂亮,是個考驗。」

沈冷手往下一落:「要不然我幹掉她?」

茶爺噗嗤一聲:「君子一言?」

沈冷看向孟長安:「還是你去帶她練刀吧。」

孟長安冷冷淡淡:「我倒是無妨,只是她不肯。」

「沈冷!」

李帆兒跳到沈冷麵前,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高她小半個頭的茶爺,又看了看茶爺身後蹲著那黑獒,本來都跳過來了,小碎步向後挪了幾下:「帶……帶我去抓螞蚱行嗎?」

那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可憐。

沈冷:「草中有蛇。」

李帆兒臉色一白,顯然萌生退意,想了想又咬牙:「你帶我去,我就不怕。」

沈冷:「我還有軍務事辦,陳冉,來給你一個任務,帶縣主殿下去抓螞蚱。」

陳冉臉都白了:「我……」

沈冷手往下一落:「違令者斬。」

比說幹掉李帆兒的時候有氣勢多了。

陳冉還沒說什麼,李帆兒一跺腳:「我不要他帶我去,他不好看,你好看。」

李逍善一把拉住她:「你別胡鬧,沈將軍還有重要軍務處置,哪能陪你過家家,你若是想抓螞蚱我陪你去,回一線天峽谷里,草叢之中多的是。」

陳冉長長鬆了口氣,小姑娘卻仿似看膩了家裡人,對比了一下陳冉和李逍善,最終還是勉為其難的說道:「那陳隊正帶我去好了,我不要你陪,你可笨了,上次讓你幫我抓蝴蝶,你自己摔的大馬趴。」

李逍善尷尬的笑了笑:「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那只是我不小心。」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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