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萬夫力 第一百零六章 是他的弟子

酒足飯飽之後的老院長看起來更可愛了些,北疆的烈酒去了他身上的肅然氣,臉蛋紅撲撲的一個小老頭似乎一下子從雲端回到了人間,看起來竟是和陳大伯一樣那麼和藹起來。

「想不想留在書院?」

他眯著眼睛問沈冷。

「不想。」

「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院長大人再見。」

老院長看著收拾了碗筷準備離開的沈冷悵然若失:「要不然我把書院搬去安陽郡?」

沈冷:「醉了醉了。」

老院長癱坐在椅子上眯著眼睛笑:「醉了?這點酒還不至於讓我失態,門口那兩個丫頭你們自己回去吧,這個小傢伙我留下做廚子了。」

站在門口的茶爺左右看了看哪裡有兩個丫頭,分明只她一個,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老院長看東西應該已經重影了。

「小傢伙,那雙胞胎姐妹是你的人嗎?很幸福啊。」

「院長……」

沈冷上去捂住了老院長的嘴:「這北疆的一杯封喉怎麼封不住嘴……」

老院長抓著沈冷的手晃蕩著說道:「原來你也是雙胞胎啊。」

沈冷:「……」

老院長:「是不是很困擾很苦惱?分不清可怎麼辦?」

沈冷看到不遠處有個躺椅,他把老院長抱起來放在躺椅上蓋了毯子,老院長嘴裡嘀嘀咕咕的睡著了,沈冷剛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就聽到老院長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再過一年便是諸軍大比,我看你和孟長安誰高誰下?」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諸軍大比?」

老院長卻已經打起了呼嚕。

沈冷和茶爺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院長好像被你嚇怕了?」

「我又不是粗魯人怎麼會嚇唬他,再說我看得出來,院長大人那屋子裡還有人,如影子一樣。」

「果然啊。」

沈冷聲音很低的說道:「那屋子裡的人是院長的應該也是陛下的,所以我說的那些話都會被如實轉達到陛下的耳朵里。」

沈茶顏:「你故意說的?」

「嗯,進門的時候就察覺到屋子裡氣息不對勁,察覺不到那人在哪兒,可是能確定裡邊還有別人,是個高手。」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如果沐筱風不是沐昭桐的兒子,哪會如此麻煩,讓陛下聽聽也好。」

沈茶顏嗯了一聲:「北疆順利嗎?」

「順利,只是有些兇險,去的要是再晚些……」

茶爺緊張起來:「怎麼了?」

「孟長安一個人可能就把那些傢伙殺光了。」

茶爺哼了一聲,沈冷笑起來:「看來我和他之間的賭要輸了,咱們回去半路上陛下的旨意應該就會通傳下去,孟長安的五品再沒人能動得了。」

茶爺背著手往前走,只有在沈冷麵前的時候才會有些小女生的可愛,畢竟她還是個才十七歲多的小女孩,只是因為太自立太強大總是被人忽略了年紀。

馬尾辮一甩一甩的樣子,看的沈冷心臟砰砰跳。

「其實那會兒我說謊了。」

「對院長大人說謊了?」

「嗯。」

沈冷道:「院長大人問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說了一大堆理由,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是想茶爺。」

茶爺的臉一紅,往四周看了看,書院里人來人往的沈冷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狠狠瞪了沈冷一眼:「不許說了。」

沈冷以為她生氣了,畢竟今天這情話說的稍顯露骨。

茶爺轉身繼續往前走:「等回家再和我說,我算算你走了多少天,一天按三遍算……一口氣都說給我聽。」

沈冷笑起來,那般明媚。

沈冷走了之後沒多久老院長就醒了過來,臉依然紅撲撲的,可是眼神卻格外清澈,這個世界上能讓他醉倒的酒可不多,哪怕是北疆的一杯封喉。

當年鐵流黎從北疆回京述職的時候被皇帝陛下罵了一頓,因為鐵流黎喜歡喝酒,還喜歡拉著部下喝酒,不把手下人喝倒喝吐不算完。

當天晚宴的時候老院長拉著鐵流黎喝酒,把鐵流黎喝的用腦袋撞桌子拉著老院長非要拜天地,那頓酒喝的鐵流黎醉了一天一夜沒起來,起來之後就跑到宮門口跪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被陛下叫進去,自此之後鐵流黎再也沒有那般喝過酒。

後來鐵流黎看到老院長一回就慚愧一回,不管老院長怎麼勸他喝酒他就是不喝。

白牙從屏風後邊出來看了看外面:「是個有意思的人,上次見他的時候沒覺得有多了不起,以為不過是個莽夫,現在看來到真是應該重新審視一下才行。」

老院長嗯了一聲:「他說的話全都記下來,一字不落的讓陛下知道。」

他舒舒服服的長出一口氣:「這個小傢伙,在天聞閣里的排名應該往前挪一挪了,陛下說不拘一格降人才,說的就是對沈冷這樣的人啊……」

白牙有些為難:「看來還是院長大人親自進宮一趟比較好,陛下傳你進宮。」

老院長的屋子裡有一條密道,書房後邊是一個隔間,消息就是從密道里過來的。

「呼。」

老院長站起來再一次長長的呼吸吸氣,往前走的時候臉也不紅了步伐平穩,哪裡像是剛剛喝了酒?白牙看著老院長忍不住心中感慨,這世上有院長大人這般風采的怕是屈指可數。

老院長上了馬車往宮裡走,半路上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把帘子拉開一條縫隙往外看,於是看到沈冷正在路邊買了一根漂亮簪子往那姑娘頭髮上插,小姑娘笑的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粉嘟嘟紅撲撲,真是好看。

年輕人的意氣令人欣賞,年輕人的感情也令人艷羨,看著那個傻小子又選了一個頭花笨拙的給丫頭帶上,老院長的臉上就露出了老母親般的微笑。

把帘子放下來,雙手扣著放在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肚子上,兩根手指有節奏的上下起伏,心情好起來的老院長感覺自己都年輕了二十歲。

茶爺左手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右手拿著一條新買的圍巾和白絨絨的帽子,低著頭抬著眼一動不動的等著沈冷給自己把頭花戴好,那樣子可愛的讓人想捏捏她的小臉蛋,當然這臉蛋只有一個人捏得,別人去捏的話下場有多凄慘自然無需多言。

「不買了吧,已經花了好多錢。」

「你看這長安城裡的商販多可憐,我們幫幫他們,多買些他們就能早些收工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就你話多。」

「咦,那邊有賣大氅的,真好看,現在冷了該給你買件厚實大氅,給先生和陳大伯也各買一件回去吧。」

「我就不要了,給先生和陳大伯買回去吧。」

兩個人交談的聲音逐漸消失不見,老院長嘴角上的笑卻依然沒有消失。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來,守門的侍衛見到老院長連忙行禮,整個長安城裡只有三個人進宮無需通報,一個是禁軍大將軍澹臺袁術,一個是內閣大學士沐昭桐,再有一個就是面前這和藹老人。

老院長微笑著點頭,步伐輕鬆的進了皇宮,問清楚陛下在哪兒後直奔肆茅齋。

肆茅齋的窗子開著,或許是因為屋裡的爐火太旺盛了些,本就不大的書房裡溫度確實有些高,窗外景色已經稍顯蕭條,少了樹葉的遮擋那條林蔭路都變得通透起來。

皇帝聽到腳步聲往窗外看了看,老院長走路顛顛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會心一笑。

年輕人已是頭角崢嶸,老傢伙們依然志在千里,這是皇帝喜歡的樣子,喜歡的格局。

看著陛下坐在窗口,老院長笑著俯身一拜:「陛下乘涼吶?」

有些老不正經,所以皇帝知道他一定喝多了酒,哪怕看起來再正經也還是會話有些多。

這凜冬時節,乘涼……

進了門之後老院長把厚厚的大氅解下來掛好,指了指爐子旁邊,陛下白了一眼:「坐!」

老院長隨即挨著爐子坐下來:「陛下是在寫信嗎?」

皇帝把那張紙仍在老院長身上,老院長撲哧一聲笑起來:「果然是。」

皇帝起身活動了一下:「裴亭山是一頭老倔驢,朕斟酌了半個時辰也沒有想好如何落筆,他已是位極人臣,朕沒有什麼可封賞的了。」

一等國公,大柱國,大將軍,自然是位極人臣。

皇帝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老院長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陛下煩愁的自然不是一封安撫裴亭山的親筆信,而是後面這句話……已經沒有什麼可賞賜了的。

臣子做到這份上還不能讓陛下安心省心,難道不是失職失格?

「不想了,說說年輕人。」

皇帝把視線從窗外已經快掉光了樹葉的老樹上收回來,看了老院長一眼:「那年輕人如何?」

「出乎預料的好。」

「比你那愛徒孟長安呢?」

「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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