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夜裡哈里的一點英雄形象-2

在共和黨內,當時大名鼎鼎的人物是托馬斯·杜威、哈羅德·史塔生(「駕著雙槳,破浪前進,最好人選,還是史塔生」)、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哈勒克、范登堡、塔夫脫(「干這工作,任命鮑勃即羅伯特的昵稱,這是塔夫脫的名字。——譯者」和「要掌好舵,選塔夫脫」)、厄爾·沃倫和小約瑟夫·馬丁。威斯康星州的喬·麥卡錫和理查德·尼克松也參加了代表大會,但都還是很小的人物。史塔生在威斯康星州參加預選時,麥卡錫只是擁護史塔生的一名代表。尼克松也支持史塔生,不過那時還只是列席,地位低微,連當加利福尼亞州的代表都未夠格。但是,他們後來大做文章的那個問題已在這裡提了出來。史塔生要把共產黨宣布為非法,在預選中俄勒岡州的選民認為沒有道理。但在代表大會上,代表共和黨做主旨報告的人卻宣稱:「我們要把聯邦政府僱用人員中的赤色分子和粉紅色分子都清查出來,清洗出去。」

杜威自從1月15日宣布參加競選,或更準確地說,讓年輕的吉姆·哈格蒂代表他宣布這個決定以來,已吃了幾場敗仗。但是,在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中,他還是領先。他往往把這些所謂粗鄙瑣事留給其他人去談,說他情願集中精力考慮重大問題。事實上他卻花了許多時間為他的外表操心。他那牙刷式的鬍鬚,僵硬的舉止,使人們想起基斯通默片里的警察基斯通喜劇公司拍攝的默片,內容多是描寫笨拙的警察和盜匪鬥智的故事。——譯者,或是結婚蛋糕上的人像。在預選時,有些攝影師曾勸他戴上了一頂容積十加侖的高大帽子和曾被羅馬尼亞的瑪麗王后在20年代訪問美國時戴過的印第安人頭飾,照了一些相片,簡直非常離奇古怪。他為此後悔不已。對他那種不冷不熱的態度,有些刻毒的流言飛語:「你很了解他,才會討厭他。」但這種說法也欠公允。

史塔生在那年春天之所以成為杜威的勁敵,可說是事出偶然,對杜威也頗為不幸。杜威身高五英尺八,史塔生則高達六英尺三,他們在預選期間湊巧在休息時同照了一個相,看上來活像一個成年人帶著他兒子。到了舉行代表大會時,杜威穿上了一雙特製的厚底鞋。但是,以前那種形象已經形成。加上沒有預料到史塔生會在預選取得那麼多票,就更使杜威頭痛。人們原以為在威斯康星州,那些擁護麥克阿瑟的候選人,會大獲全勝,因為擁護這位將軍的人有大量競選經費,而且該州充斥著他的速寫傳記:《麥克阿瑟:天賜的英雄》、《麥克阿瑟:自由的戰士》和《偉大的麥克阿瑟》。3月29日,《紐約時報》頭號標題猜測:「麥克阿瑟在威斯康星州勝利在即。」第二天,支持這位將軍的代表們在州大會中僅得八票。於是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主席、參議員麥格拉思對記者們說:「這使我得出這樣的結論:要保證民主黨在11月選舉獲勝,只要時事評論員們都一致預言失敗就行了。」記者們都客氣地笑起來,全國代表大會的主席先生們也有自己開心的笑料。

儘管到了全國代表大會前夕,杜威在俄勒岡州後來居上,但一般共和黨人並不屬意於他。根據這時蓋洛普的民意測驗,全國登記為共和黨人的,認為明尼蘇達州那個巨人比杜威好,比例是37%對24%。民意測驗出現這樣的數字,本來值得杜威更好地研究一下。前一年夏天,兩個共和黨人中就有一個要選舉這位短小精悍的紐約人。現在威信下降得這樣厲害,他本來應該有所警惕,特別是民主黨在羅斯福領導之下,已經成為全國的多數黨。在他當了候選人以後,他本應該向民主黨展開猛攻。誰知他接受提名的講話,卻哄得代表們打瞌睡。

他說:「我們所要求的團結一致,並不只是物質方面的,並不只是具體事情和措施的問題,最主要的還是精神方面的。我們的問題不存在於我們自身之外,而存在於我們自身之中。」

他和他的副總統候選人厄爾·沃倫讓攝影記者們照相以後,他就回家休息去了。他待在奧爾巴尼,直到9月19日為止,那時離選舉只剩下六個星期。這樣,正如《紐約時報》所說的,他的競選在「近年來在野大黨的總統候選人中,時間花得最少。」看來他把競選不過當成是形式問題而已。而其他共和黨領導人也都同意。有幾個強有力的共和黨人,認為他們就要成為新政府的成員,在費城開完代表大會回家,就取道華盛頓,在同僚來到之前,捷足先登,用低價買下好房子。

「民主黨人的行動,活像來這裡參加葬禮。」美聯社在7月12日報道執政黨的代表大會時說。費城熱浪炙人,代表們慢步走進大會堂時,就像走進蒸汽浴室一樣。在三周前還是鮮艷奪目的旗幟,現在已經斑斑污點。一面高懸著的橫幅寫道:「有了杜魯門,美國才宜人。」但是幾乎沒有誰個望它一眼。大會向人們分發了杜魯門「勝利袋」,裡面裝有一本筆記簿、一支鉛筆和一個哨子。有的人就說:「是為了去民主黨墓園的!」在貝爾武-斯特拉福德大廳的門廊上面,裝上了一個機器驢子,向過路人們閃動著藍燈泡做的眼睛,但點綴會場歡樂氣氛的也就只有這麼點。代表們都綳著臉孔,好像給人拷問過似的。反杜魯門的各州代表,剛才從動員艾森豪威爾的運動失敗中喘過氣來,現在正拚命掙扎,所以還有點微弱的活躍勁頭,但那是為了避免第三回失敗,想找一條救命稻草而已。選舉前夕,19個州的代表團長舉行了一次秘密會議。他們想請最高法院法官道格拉斯擔任候選人。他推辭不幹,他們只好死了這條心。接著杜魯門也給道格拉斯打電話,請他當副總統候選人,他表示也不願干。這時,看來總統好像連副總統候選人也找不到。最後,阿爾本·巴克利,忠誠可靠的老阿爾本,說他倒樂意參加競選。

杜魯門真是面子丟盡。他知道多數代表不想要他,如果他這時宣布他不當總統候選人,他們定會起立鼓掌歡呼,然後迅速選出另一個人。亨利·華萊士看來肯定會拿到幾百萬張票,就是說,足以使他失去紐約州選票。現在,民主黨大本營的南部各州也瀕於分裂。年輕的(37歲)明尼阿波利斯市市長漢弗萊、伊利諾伊州的民主党參議員和州長候選人道格拉斯和艾德萊·史蒂文森帶頭提出強烈的民權政綱,要求大會通過。在這點上,杜魯門本來不願多放高調。但這時北方和南方兩派正要拼個你死我活。在那次關鍵性的對政綱唱名投票中,南方代表以651.5票對582.5票之差失敗了。亞拉巴馬州的漢迪·埃利斯高喊:「再見!」接著帶頭離開會場。

南部邦聯派的人是7月14日星期三晚上離開會場的。總統那時剛到,幾乎遇到他們退場。那晚大會執行主席要求大家安靜下來時,他的專用列車剛離開聯邦車站。他坐在「費迪南德·麥哲倫」號車廂內,兩旁是克拉克·克利福德和薩姆·羅森曼。杜魯門把他的講話稿通讀一遍,以為到達會場時就直接上台講話的。後來不是這樣,也不可能這樣,因為大會正在進行提名發言。他還得在悶熱的後台等上四個小時。這是他生命中最倒霉的時刻。就在這時,人們把他帶到台下一間陰暗的房間,那房間有個小陽台,望下去是一條垃圾遍地的小巷,這倒合適。房間靠近鐵道,他可以聽到機車轟隆而過,也可以感到他的硬背椅子隨之震顫。他一會兒和巴克利談話,一會兒又和霍默·卡明斯交談,不時朝外面望望那煙塵和垃圾,抹抹前額上的汗,修改著講話提綱,瀏覽一會兒,又獨自沉思一會兒,等啊等啊。

星期四零時42分,總統終於被提名為候選人,票數是947.5張,對喬治亞州的理查德·拉塞爾的362票和印第安納州前州長保羅·麥克納特的半票。卡貝爾·菲利普斯寫道,儘管那時半夜已過,人們疲憊異常,天氣又熱,但對杜魯門的表態,「似乎一下子爆發出來,歡呼之聲,反對之聲,似乎都出自肺腑。那些不管別人在通道上來來往往,一直沒精打采地坐著的代表,現在也拿起旗幟,敲打著各種響器,參加到那無目的的長蛇舞蹈中去。新聞記者們在報界席的椅子上站起來,彼此相望,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們說,『看來倒像是真的。』」

巴克利的任命是鼓掌通過的,更顯出代表大會沒有把同樣榮譽給予那位總統的候選人。1時45分,巴克利和杜魯門在《歡呼我們的頭頭》的樂聲中登上高台。一般在這樣的代表大會上,這時本應該是最高潮的時刻:兩位領導人手攜著手,高舉起來,燈光奪目,風琴急奏,男人們在摺椅上站起來,婦女們激動得涕淚橫流。當然,諸如此類的一切,現在也是有的。但還不止這些,還有一種滑稽的味道,似乎和大會一般氣氛很配合。雷伯恩主席剛開始介紹巴克利,一個肥胖的打扮過分的女人就打斷了他。整個晚上,大會主席台前都一直放著一個花砌的自由鍾,準備總統在台上出現時之用。這時她就獻給了他,或者說,準備獻給他。突然那個自由鐘下面沙沙作響——她剛來得及結結巴巴地說完「和平鴿」,一群又一群的白鴿就由這個花鐘下面鑽出來,帶著它們自己的禮品,在代表們頭上飛來飛去。設計這個戲劇性場面的人顯然不知道,但熟悉鴿子的人,都知道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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