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二十四章 汨羅江、汀泗橋、賀勝橋的攻擊戰

長沙會議之後,北伐第二期作戰計畫大體是分為三路向北推進。以第四、第七、第八三軍為中央軍,循武長路直搗武漢。第一軍的第二師和第六軍為中央軍的總預備隊。第二、第三兩軍為右翼軍,集結於攸縣、醴陵一帶以監視江西,並掩護中央軍右側背的安全。黔軍總司令袁祖銘所部的第九軍、第十軍和第八軍的教導師為左翼軍,出常德、澧縣,北窺荊沙以掩護中央軍的左側。唯黔軍此時尚滯留於湘黔邊境,態度曖昧,頗有看風使舵的意向。

然左右兩翼的實際任務不過是掩護和策應而已,二期北伐的主要戰場仍在中央軍的武長路上。中央軍的作戰序列仍以唐生智為前敵總指揮,其下分為左右兩縱隊。唐氏指揮其第八軍為左縱隊,並自兼左縱隊指揮官;我則指揮第四、第七兩軍,為右縱隊指揮官。

這時我們的中央軍和敵相持於汨羅江南北兩岸。為強渡汨羅江,直搗武漢,我們第四、七、八三軍乃計畫分三路齊頭猛進。我們戰略上的進攻路線預定如後:

第四軍攻擊平江之敵,然後循通城、崇陽一線向武昌推進,右翼警戒贛北,左翼與第七軍聯絡。

第七軍於浯口南岸附近搶渡汨羅江,攻擊平江以西的敵軍,然後循北港、蒲圻、咸寧、賀勝橋向武昌前進。右與第四軍,左與第八軍取得聯絡。

第八軍攻擊浯口市以西、營田以東一帶之敵,取道岳州向武昌前進。並以一部相機自嘉魚或金口渡過長江,向漢陽、漢口攻擊,截斷敵人退路,將敵人聚而殲之。右與第七軍聯絡,左方警戒長江及湘江江面。

第一軍第二師為總預備隊,自長沙隨第八軍後推進。第六軍則集中瀏陽,隨第四軍後向北推進。

我們預定的總攻擊日期是8月18日。在總攻擊前,各軍奉命向指定地區集中。為集中兵力計,第七軍並將汨羅江南岸分水嶺以東防地讓出,由第四軍接替。

正當我們做攻勢部署時,敵人也在迅速地做其守勢的部署以待援軍。這一期我們作戰的主要對象是吳佩孚。吳是直系軍閥的首腦,他的部隊是當時北方軍隊中作戰能力最強的一支。吳氏治軍甚嚴,訓練有方。自護法戰爭後,吳氏便橫行華中、華北,戰無不摧,攻無不克,聲威的顯赫,真是一時無兩。吳氏直系部隊和受他指揮的雜色部隊共有二十餘萬人,實力既若是的雄厚,所以他對我們兩廣區區數萬的革命軍一向不曾放在眼裡。直至我軍攻克長沙,威脅武漢時,吳氏才感事態嚴重,對我軍也另眼相看,乃決心傾巢南下,親自指揮。不過此時吳佩孚和張作霖在南口夾攻馮玉祥的國民軍的戰事尚未完全結束,吳軍精銳尚滯留在京漢路北段,未及南下。所以湘鄂邊境仍由原鄂軍、湘軍防守,由湖北督理兼中央第二十五師師長陳嘉謨和代理湘鄂邊防督辦李濟臣(號倬章)二人負責指揮。吳佩孚的直系部隊參戰的約有槍三萬餘支,加上湘軍總司令葉開鑫所部的湘軍三師,另有贛軍和陳炯明殘部的粵軍,以及韓彩鳳等前桂軍殘部,為數也有三四萬人。

敵人在武長路正面的防禦部署系沿汨羅江設防。在汨羅江北岸的長樂街、浯口市、張家碑等地構築強固工事,由湘鄂邊防軍第五路總司令兼湖北暫編陸軍第一師師長宋大霈、第十七混成旅旅長餘蔭森所部和部分湘軍擔任防守。汨羅鐵橋兩旁長樂街、南渡河、夾塘之線,則由湘鄂邊防第八路總司令董政國率第六混成旅旅長王夢弼、第七混成旅旅長李樂賓和湘軍總司令葉開鑫所部師長鄒鵬振等部擔任防守。平江方面則由平通防禦司令兼暫編第五十混成旅旅長陸雲所部防守,構築強固工事並鋪設地雷及電網,以逸待勞。

我軍在汨羅江南岸沿線部署既定,各單位乃於18日相繼進入攻擊位置。19日我第四、七兩軍乃開始進攻。我第七軍第一路由夏威指揮,於是日拂曉向沿河配備的敵軍孫建業第二混成旅進攻,將軍山一帶之敵旋即肅清,第一、二兩旅遂開始強渡汨羅江。唯江中船舶已早為敵人擄去,無船可渡。所幸時值初秋,江水甚淺,深處亦僅及胸,我軍官兵乃徒涉而過。當日即佔領浯口市。

我軍第二路第七、第八兩旅由胡宗鐸指揮,也同時由滑石灘強渡佔領張家碑。敵軍萬餘人初尚頑抗,經我軍數度衝殺後遂潰不成軍,向北部山區逃竄。我軍奪獲山炮二門、機槍四挺、步槍五百餘支、俘虜六百餘名。我第七軍也死傷二百餘人。

敵軍被擊敗後已不堪再戰,各部只是分頭逃竄而已。為使其沒有收容整頓的機會,我於19日晚即下令銜尾窮追。第一路循岑川、長安橋,第二路循立師橋、談家坊齊頭並進。戰事至此已進入山地戰,沿途都是崇山峻岭,所行多系羊腸小道,人煙稀少,林木陰森,不要說作戰了,便是旅次行軍也很感艱難。據當地居民說,此地區原繫世外桃源,向無大兵經過,縱是洪楊太平軍過湘北伐時,也不曾涉足此地。所幸我軍官兵多來自西南山區,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不以為苦。加以老百姓處處為我們設茶水,送粥飯,探消息,指迷路,親如家人,為我們作戰提供了有利條件。

此時逃竄的敵軍卻適得其反。他們的官兵多半系直、魯、豫一帶平原地區生長的,許多士兵甚至連山嶺也未見過,此次入湘系乘火車而來。一旦潰敗入山,則恍如進入八陣圖,不辨東西。湖南歷年來受北軍的禍很大,人民銜恨。每逢北軍過境,居民便逃避一空。加以北人食麵,南人食米,生活習慣、容貌身軀、言語行動和當地人民都有顯著的不同;平時紀律又壞,所以一旦潰敗,便遍地都是敵人。凡潰兵所到之處,人民都到革命軍內來報信,並領路去包圍繳械。

所以我軍追擊北進時,左右山林內甚或後方都有敵人的潰兵四處流竄,有待肅清。更有北軍重機槍三連,攜帶十七八挺重機槍向我投誠。我接受他們的投降後,即集合訓話一番,然後編入我軍戰鬥序列,隨軍北伐。但這批北軍加入我軍後,生活語言多感不慣。我七軍官兵多說粵語,使這些北方士兵如置身異國,言語既不通,習俗也不同。這三連北軍後來竟於我軍在德安會戰後撤退時,趁黑夜潛逃,不知去向。

我軍自山區追擊前進,到8月23日第一、二兩路才在北港會師。翌日本擬直趨蒲圻、汀泗橋、咸寧一帶以切斷武長路,使岳州前線的敵軍無路可退。誰知第七軍抵達大沙坪附近時,忽然發現第四軍先頭部隊已超過我軍,向左翼前進。

因第四軍自8月19日克平江後,敵軍守將旅長陸雲自殺,殘部向馬鞍山、通城一線潰退。第四軍乃銜尾窮追,8月23日夜四軍前鋒隨敵潰兵之後進入大沙坪。敵軍再退往汀泗橋一帶,四軍尾追不舍,乃越入我七軍原定追擊路線之內。七軍既和四軍相遇於大沙坪,四軍向西北追擊前進;七軍遂將錯就錯,捨棄原定路線而向東北方向追擊前進,和第四軍前進路線交叉而過,因此我除派遣第一路一小部分部隊仍循原路北上蒲圻,協助第四軍攻擊汀泗橋外,七軍主力乃東進,越崇陽,直趨咸寧,向賀勝橋方向前進。

按當時的部署,第四軍原屬我指揮,然自8月19日攻勢發動後,我偕第七軍軍部前進,和第四軍便無法聯絡。因當時軍事進展極速,我們軍部雖都有無線電通訊設備,但因電機陳舊,隨修隨壞,故各軍聯絡時時中斷。我們在汨羅江以北山區追擊前進時,事實上是各自為戰,按既定計畫和戰術原則分進合擊,苦打窮追,因而發生兩軍互易作戰地區的趣事。

當我第四軍在8月26日於汀泗橋佔領陣地時,第八軍也已攻克岳州、羊樓司,和我七軍的一部會師於蒲圻。因八軍原在浯口以西長樂街一帶伺機渡汨羅江,然船隻已全為北軍擄去,長樂街一帶江深水急,無法徒涉,所以八軍在四、七兩軍已在上游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下游敵軍自動撤守後,才於8月20日渡過汨羅江,較四、七兩軍渡江遲了一日。

嗣後第八軍遂循鐵路前進。23日佔領岳州,24日佔領羊樓司,25日和我七軍一部會師蒲圻。由於我四、七兩軍進展極速,已在蒲圻、汀泗橋一帶將敵軍退路切斷,大批敵軍見無路可逃,乃自動向追來的第八軍投降。所以在武長路追擊戰中,第八軍遭遇的抵抗最微,而繳獲的敵軍武器彈藥卻最多。因此唐生智到武漢後,趁中央政潮鬥爭劇烈時,竟將其第八軍擴充為四個軍,李品仙、何鍵、劉興、葉琪等師長都升為軍長,實力大增。從吳佩孚部所繳來的軍火便是他後來在寧漢分立時的本錢。這是後話,暫不多贅。

當第四軍於8月25日夜向汀泗橋迫近時,敵軍宋大霈、董政國等已收集從前線各地潰退的殘部萬餘人,據汀泗橋死守。原在武昌坐鎮的湖北軍務督理兼第二十五師師長陳嘉謨也率所部精兵萬餘人來援。

汀泗橋為武長路上兩大著名鐵橋之一。附近為一湖沼地區,位於長江南岸,水深港闊。陳嘉謨陳重兵於鐵橋兩端和附近高地,所以我軍和敵激戰終日,頗有死傷而並未奏效。26日江水突然暴漲,進攻益發無望。我軍在橋的南端雖稍有進展,然望橋興嘆,大有天塹難飛之嘆。因此,橋北守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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