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北陸風雲 第兩百六十二章 左右逢源

增山城下,本願寺方軍帳之中。

本願寺眾坊主,僧官皆集結于軍帳之中。

軍帳里倒有幾分壁壘分明之感,其中以下間賴照,下間仲孝為首的加賀一向宗一方,十餘名僧眾坐在一邊。

而另一方,則是現暫時接替本願寺玄宗,執掌勝興寺,住持越中一向宗大局的本願寺顯榮,以及與在越中與勝興寺並列的,瑞泉寺住持蓮欽,還有眾多越中一向宗的坊官,僧官。

在今日一戰之中,越中一向宗損失最大,所以在座坊官,僧官身上不少還是帶著傷。

與前任本願寺玄宗不同,本願寺玄宗外面是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僧的風範,而相對之下本願寺顯榮皮囊相就遜色多了,乾瘦黝黑,彷彿整日作苦行僧修行之人。

但是人不可貌相,本願寺顯榮是越中一向宗專研佛書經典,第一精深淵博之僧,一向備受各方坊官,僧官的尊重。

不過因為自得度以來,終日皓首窮經,平日不接觸事務,所以驟然之下要他接替本願寺玄宗的位置,統御越中一向宗之龐大勢力,也是頗為勉強。

可是眼下局勢已到了窘迫之時,本願寺玄宗住持被鐵炮狙殺一事,很可能是加賀一向宗背後所操縱,為了防止當年大小一揆之亂中,加賀三力寺勢力被石山總本山驅逐吞併之事,所以越中一向宗各僧官此刻只能包成團,將本願寺顯榮勉為其難推上了台前。

而坐在本願寺顯榮身側的則是瑞泉寺蓮欽。

蓮欽與玄宗,顯榮一樣都是本願寺八代法主,蓮如上人之後。與當年大小一揆之亂中,被石山總本山宣布破門的,加賀三力寺三住持都是一脈。

作于越中兩御山之一的瑞泉寺住持,蓮欽雖權勢不遜於玄宗。

不過因為他性情頗為剛烈偏激,也自認為才能不如玄宗,所以才推了玄宗一併整合瑞泉寺,勝興寺,指導整個越中一向宗。

蓮欽一向與加賀一向宗一直不和,眼下玄宗身死,他自然更將對眼前加賀一向宗不忿。

軍帳內兩方的氣氛不睦,頗有幾分劍拔弩張的味道。

下間賴照此刻眼睛微眯,他早已察覺到如此不妥的氣氛。

面對越中一向宗對自己的敵意,他意識到此刻自己這次暗殺玄宗的計畫,有些造次了。

本以為可以將禍水東引,栽贓到上杉軍的頭上,不過自己還是低估這群越中同門們的智慧。

在他們眼底,一致將自己視作了謀殺玄宗的最大嫌疑之人。

想到這裡下間賴照微微搖了搖頭,不過此來也並非,一無收穫,對於玄宗之能力,連石山總本山的法主顯如上人,亦為之側目。

現在除掉了此人,越中一向宗再也無人,有威望服眾,可以與加賀一向宗抗衡了。

下間賴照面上微微露出得色,待抬起頭時,卻看見瑞泉寺住持蓮欽一副瞪牛眼的樣子,盯著自己。

下間賴照暗暗不屑地冷笑,就憑著這樣的人,也配成為越中兩御山之一的住持,玄宗啊,玄宗啊,你一死之後,越中一向宗果然後繼無人。

而蓮欽眼見下間賴照看著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早就容忍不住了,霍然站起身來,大聲言道:「下間師弟,這次玄宗師弟之死,其中頗多謎團,令本寺僧眾大惑不解,當時下間師弟距離玄宗師兄最近,可看清是誰下得手嗎?」

面對蓮欽雖沒有言明是誰下手,但其中赤裸裸懷疑下間賴照之意,已毫不掩飾,這一番審問,頗有將其作為疑犯審問的味道。

不過蓮欽還是留了一份心眼,畢竟眼下沒有任何證據指明是下間賴照所為,所以他也不敢將屎盆子往下間賴照頭上亂扣。

下間賴照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手持著念珠,一手橫掌,打了個佛偈,朗聲言道:「蓮欽住持,你心傷玄宗師兄之逝的情緒,貧僧已瞭然。佛經有云人間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眼下玄宗師兄脫離七苦,我等為玄宗念誦佛經,希求他往生極樂,應是歡喜才是。蓮欽師兄如此急躁心境,不正是落下了下乘嗎?」

蓮欽被下間賴照駁斥得啞口無言,一時愣在原地。

頓了頓下間賴照又言道:「不過既然蓮欽住持問詢,玄宗師兄是命喪何人之手,我就如實相告,沒錯,貧僧親眼所見,玄宗師兄正是被上杉軍一名鐵炮足輕,活生生打死的!」

下間賴照此言一出,越中一向宗眾僧官皆是面面相窺。

下間賴照說得是斬釘截鐵,並正氣凜然,又說的是自己親眼所見,這明顯是欺本願寺玄宗一死,死無對證,所以才如此理直氣壯。

但亦有幾人受下間賴照言語蠱惑,對他懷疑之心倒是有幾分動搖起來。

「胡說,玄宗師兄分明不是上杉軍打死的。」蓮欽僧袍一揮直斥對方。

「哦,這麼說來蓮欽住持也是親眼所見了,」下間賴照哼地冷笑一聲,淡然,「貧僧倒想聽,蓮欽住持如何親眼見的,蓮欽住持,到底玄宗師兄命喪何人之手,你儘管直言,並在佛祖面前起誓,如此貧僧便信住持之言。」

「你。」

蓮欽面漲得通紅,他當然沒有見到到底是誰打死玄宗的。

而眼下下間賴照就憑著這點,肆無忌憚,不擔心被人抓住報復。

眼見蓮欽被下間賴照駁得無言以對,越中一向宗皆是暗自搖頭,玄宗住持一死,難道越中一向宗就要加賀同門壓著一頭了嗎?

眾人皆心覺得,必要讓蓮欽丟人現眼下去,於是眾口云云連忙將話題扯到其他去。

現在眾人最關心的是如何應對在虎視在旁的上杉軍,以及越中諸豪族勢力。

打了半天醬油,一直悶聲不吭的本願寺顯榮,這時才找自己位置,站起身來發話言道:「玄宗師兄已往生極樂,眼下再追究是何人所為,已毫無意義。眼下我們明日要如何應對,上杉軍以及越中眾豪族,才是當務之急。」

正待這時,一名僧兵進入稟報言道:「武田家家老李曉大人,已在帳外。」

本願寺顯榮頓時精神一震,言道:「快快有請。」

下間賴照眼見本願寺顯榮這副對李曉十分殷情樣子,面上反是泛過了一絲不愉之色。

李曉此刻與本多正信二人站在本願寺軍帳之外,師岡一羽等母衣眾則留在外頭,軍帳四周皆是手持薙刀的本願寺僧兵。

李曉看出這些僧兵待自己報上大名後,皆是換了一番神情。

雖然他們竭力擺出一副淡然的樣子,但眼底目光卻暗暗打量自己。

這目光李曉看得出來,其中包含著好奇,敬畏。

這樣的待遇,當年在白根山時,自己一戰上杉謙信之後,也從旁人看待自己的眼神中體會過。

很好,就讓一向宗繼續如此敬畏自己吧,李曉心底暗暗想著。

這時一名坊官走到李曉面前,躬身言道:「但馬守大人,敝寺住持在軍帳之外,等候大駕,這邊請。」

李曉點了點頭,與本多正信一起入內。

待李曉走後,四周僧兵皆是鬆了一口氣,兩兩地低聲私語起。

進入軍帳之後,李曉只見在場就坐的本願寺和尚,一見李曉來到之後,皆是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向李曉致禮。

李曉見如此大的陣仗,當下也不敢失了禮數,亦然雙手合十,言道:「諸位大師,太客氣了,李曉可擔當不起。」

這時當先一名乾瘦,穿著袈裟的中年僧人步到李曉身前來,言道:「但馬守大人,絕對可以擔當起,此戰若不是大人,出兵相救,我越中一向宗就已覆滅在上杉輝虎的手中了,所以對李曉大人的援手之情,貧僧代替眾越中凈土真宗的門徒們,向閣下表以不甚感激之意。」

李曉聽了對方之言,心底暗爽,看來自己這一番火線來援,到是讓越中本願寺欠下了自己一個天大的人情啊,這可是一筆巨大的政治資源,日後必須好好利用。

隨即這名中年僧人自我介紹,說他正是接替玄宗住持暫時執掌勝興寺的本願寺顯榮。

李曉看對方這個樣子,心底更喜,看來這顯榮大師,明顯比玄宗那個老禿驢好說話多了,以後和此人打交道,自己就舒服多了。

當即李曉對顯榮的態度亦是更加恭敬,說了一番『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之類的馬屁話。

顯榮明顯很吃李曉這一套,暗自心想自己雖身為佛門,但也是名聲顯赫之輩,竟連明國人都知道自己的大名。

這名中年僧人話剛剛說完,一旁又一名僧人,走上李曉面前來,向李曉施禮,言道:「貧僧下間賴照,這番多謝但馬守大人,率領武田軍援手,幫助我加賀僧眾,抵禦上杉輝虎。」

下間賴照?

李曉眼睛一眯,對於此人李曉當然有了解,怎麼說這位哥,還有他兒子下間仲孝,怎麼說也都是太閣5里有卡片的童鞋,李曉還知道對方現在正是加賀一向宗的兩巨頭之一。

而且他也已經接到消息,這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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