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好的一半 七二

胡適之這位風流年少,他在哥大一共只讀了二十一個月的書(自1915年9月至1917年5月),就談了兩整年的戀愛!他向韋蓮司女士寫了一百多封情書(1917年5月4日,《札記》)。同時又與另一位洋婆子「瘦琴女士」(Nellie B.Sergent)通信,其數目僅次於韋女士(1915年8月25日,同上)。在博士論文最後口試(1917年5月22日)前五個月,又與莎菲通信達四十餘件!

在哥大考過博士口試的「過來人」都知道,這樣一個神情恍惚的情場中人,如何能「考口試」啊?!這樣一位花叢少年,「文章不發」,把博士學位耽誤了十年,豈不活該!

筆者在「胡學」上試做此「小考據」,絕無意訕笑前賢。若有人要據此而再興討胡之師,那就更本末倒置、小題大做了。以胡適這樣一位五百年一見的哲人,「博士」不「博士」,真何損日月之明?

須知「博士」這個東西,基本上是騙人的。我國自秦始皇的驗夢博士起,在科舉時代被它騙了兩千多年。西學東漸之後,洋博士又繼起騙人。筆者不是說「博士學位」一無是處,只是——且引句胡適名言——「社會對它的報酬,遠大於它對社會的貢獻」。

筆者也不是說,博士公的十載寒窗便一無所得。它是一種嚴格的專業訓練,但是其本身也只限於「訓練」而已。以唱戲做比,則讀博士如下「科班」。「科班出身」者,至少可以「跑龍套」!但是絕大多數的所謂「博士」最大的本事也只能在學術界跑跑龍套而已。

可別小視「跑龍套」!紐約市有京戲票房五家之多。平時公演,粉墨登場,鑼鼓冬倉,琴韻悠揚,也真煞有介事。可是「龍套」一出,則馬腳全露。那批華洋混編的「龍套」,有的不推就不「跑」;有的推也不「跑」;有的各「跑」其「跑」,不自由,毋寧死……好不熱鬧!筆者在紐約看國劇,最愛「龍套」,因為它能使你笑得前仰後合,煩惱全消!

「科班戲」便不一樣了。不論大鵬小鵬,都「跑」得井井有條,俯仰進退,若合符契!這批「職業龍套」便是吾儕所謂「博士」的拿手好戲;但是博士爺的本事,也就是貴州的驢子,技止此耳!

可是真正「大軸」,那就又當別論了!近六十年來唱得名滿中外的,莫過於梅蘭芳了。梅博士就偏偏不是「科班出身」!而近六十年來在學術界唱「大軸」,唱得名滿中外的莫過於胡適之了。試問胡老闆是不是「科班出身」,博士不博士,何損於日月之明?以博士的空銜來批評胡適,那就等於說梅郎不是科班出身一樣地可笑了!

筆者前篇曾說胡適是我們民族財富,你把他關到牢里去,他也是有所貢獻的。同樣的,他情場失意了,也會失意出一場文學革命來!以指測河,以斗量海,我們豈可小看了我們學術界的胡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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