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 得道多助(1)

霍光帶著人穿梭在黑暗僻靜的宮闕迴廊之中。

石渠閣,在未央宮中,所以要抵達石渠閣,必須先穿過整個建章宮。

哪怕霍光對宮廷熟悉無比,特意避開了主要的宮闕與可能有頻繁衛隊巡邏的地方,但他也做好與巡邏衛隊正面搏殺的準備。

可是,帶著人穿梭宮闕幾近半個時辰,都快要靠近建章宮與未央宮之間的通道。

但,這一路上,霍光遇到巡邏衛兵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即使偶然撞到,也提前避開或者通過藏入附近僻靜的宮闕而完美的躲了過去。

一切都順利到超出想像。

這讓霍光內心毛骨悚然。

因為他很清楚,這很不正常!

非常的古怪!

建章宮的戒備程度與巡邏衛隊的警惕程度,他是很清楚的。

何況如今,還是非常時期,這座宮闕之中,囤積了大量精銳。

那是足以將整個建章宮的警戒水平提升一倍的兵力!

然而……

他走的卻異乎尋常的順利。

彷彿冥冥之中有隻手在前方替他開路,為他調走巡邏衛隊,為他分散往來宮闕的宮人,甚至替他打開一道道關卡,提走一個個哨兵。

混跡宮廷二十幾年,從十三歲後就很少離開宮廷的霍光,哪裡還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幫他?

而且,那人的地位與權力必定極高。

很有可能就是如今建章宮中天子身邊重臣。

金日磾嗎?

霍光搖了搖頭,若是金日磾的話,此刻就不該是這個樣子。

以其掌握的資源與權力,根本用不著如此。

換而言之……

「桑弘羊還是上官桀?還是別的什麼人?」霍光看著遠方深沉的夜色,他自是明悟了過來,有人要拿他當刀使!

不過,他早有這個覺悟。

所以也沒有什麼情緒,只是心裏面明白,自己真的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了。

若是失敗,不止身死族滅,連累無數故舊親朋。

更將遺臭萬年,被徹底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吾要感謝你們啊!」霍光在心裡說道:「錯非爾等,吾安能有這一線生機?」

本來,這次秘密潛入宮中,就是九死一生的買賣。

而現在,托那人的福,他的勝算與生機,大大增加。

如何不感謝呢?

「使我功成,必以公等首級以謝天下!」霍光握著手裡的劍柄發誓。

……

武庫,已經快到二更了。

張越命人在武庫內外,點起無數篝火。

洶洶燃燒的火盆,不僅照亮了黑暗的夜色,也照亮了無數人的人心。

篝火燃起後,不過半個時辰。

便有數十位公卿列侯勛臣使者來到武庫,拜見張越。

他們的目的,自然是來探口風的。

而這也是張越之所以命令按兵不動的原因之一。

不如此,怎麼能告訴整個長安的有心人——鷹楊將軍張子重在武庫呢?

若其他人不知道他張子重在這裡,又怎麼會找過來?

他們不找過來,張越又怎麼這麼快的與他們達成一項項交易呢?

畢竟,他不是單純的武臣,不能只想著怎麼爽,不能知顧著快意恩仇。

他還得想想怎麼收拾殘局,如何收拾人心,如何在事後向天下解釋,又如何安撫天下州郡的英雄豪傑!

這樣,他就不得不與那些掌握權力,特別是在地方上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公卿貴族們好好談談了。

不求爭取他們變成朋友,只求他們莫要礙眼,不要搞事情。

當然了,這些人,只是開胃菜而已。

不過是些小蝦米。

所以,張越只是見了他們一面,然後就將事情丟給部下去處理,讓手下將官們去扯皮。

而他本人則依舊站在這武庫城樓上,靜靜等候著。

就像無數年前,姜太公垂釣於渭河之畔時一樣,張越很有耐心。

來或者不來,是別人的事情。

等或不等,則是他的態度。

欲做大事,態度很重要!

不能學項羽,大業未成,便耍起了天下共主的脾氣與威風。

那不僅僅是沐猴而冠,平白叫人看輕了自身。

更是生生將可能的朋友變成敵人。

於是,在最巔峰的時刻,項羽卻失去了天下,自刎於烏江。

兩更剛過,張越就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上官桀之子上官安。

「侄兒拜見叔父大人!」上官安在田水的引領下,來到張越身前,大禮參拜:「大人千秋!」

張越看著這個自己還大的侄子,笑了一聲,道:「賢侄此來,可是身負王命?」

他故意拱手問道:「未知陛下有何詔命?」

上官安聽著,尷尬的笑了笑,拜道:「小侄此來,並非替陛下而來,乃是替吾父及幾位明公而來……」

「哦!?」張越笑了。

這就是他在等的事情!

或者說,他在等的其中一個答案。

正治嘛,就是這個樣子。

昨天,還哥倆好,明天可能就生死相搏,不死不休,而昨日還在打生打死的兩個死對頭,今天也可能為了一個共同的敵人或者目的而走到一起,親如兄弟。

在這個骯髒的正壇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一切,皆是由利益、局勢所驅動。

所以,歷來能在這上面呼風喚雨的,不是英雄就是梟雄。

一根筋的玩家,真的不要玩這個遊戲。

那會要人命的!

而毋庸置疑,張越也好,上官桀也罷,現在看來,都是這個遊戲的合格玩家。

上官安卻是沒有在意張越話裡面的諷刺,他笑著道:「叔父在上,今國家危難,社稷有警,家父與幾位明公商議過了,所有人都公推:使能救天下,舍英候誰人能之?願請大人,以天下社稷為重,及早率部入宮,主持大局,平定叛逆,誅殺逆賊,再造國家!」

張越一聽,立刻明白了上官安此來的目的。

他是來商量,怎麼和張越分蛋糕的。

或者說,他是來麻痹張越,讓他在這裡莫要輕舉妄動的。

兩個事情,看似矛盾,其實是整體。

分蛋糕是真——若張越贏了,他們就有機會成為勝利者,享受勝利果實。

而麻痹也是真的——只要張越真的傻到信了他們的話,那麼等他們掌握大權,控制住了局面。

那他這個鷹楊將軍恐怕最好的結果,也只能率部遠走河西,然後逆伐長安了。

「賢侄此言繆矣!」張越扶起上官安,大義凜然的道:「如今聖天子在朝,些許叛逆,不過是將死的螞蚱罷了!」

「而吾等只需奉詔從命,便可安枕無憂……」他笑著看著上官安:「賢侄以為然否?」

上官安嘿嘿的笑了兩聲,對張越的話,他當然是一個字都不肯信的。

因為,若這位鷹楊將軍真是大漢忠臣,那他怎麼頓兵於此呢?

而也正是因為鷹揚大軍紋絲不動,他父親才著急。

任誰都知道,鷹楊將軍用兵如神,本人更是勇不可擋!

而他現在,率部屯於武庫,牢牢控制著這個關乎長安安危,聯繫內外的中軸線。

就等於在這長安城裡卧了一頭猛虎。

誰都知道,當鷹揚兵出武庫之刻,恐怕就是這長安塵埃落定之時。

故而,上官安此來,除了協商和探討外,最大的一個使命,就是來打探虛實,看看鷹揚大軍到底有什麼想法?

只有搞清楚了這個,上官桀等人才能著手準備未來的計畫。

若連這個都搞不清楚,那麼,恐怕所有事情都無從準備。

「叔父大人所言甚是……」上官安厚著臉皮道:「只是……大人就真的不為自己考慮考慮?即使大人不為自己考慮,大人就不為妻妾子孫部曲考慮?」

張越聞言,笑了笑,拉住上官安的手,瞬間完成了變臉:「那依賢侄之見,吾當如何?」

這就是赤裸裸的問——你們給我開個什麼價格?說出來聽聽?

上官安被張越的這忽如其來的轉變給弄的腦子有些宕機了。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笑著道:「叔父大人,功高天下,小侄愚以為,非大人不能當丞相兼太尉,統領天下!」

說著,他就跪下來拜道:「使叔父大人為丞相兼太尉,四夷必震,天下必安!」

這便是要開一個空頭支票來忽悠人了。

張越哪裡會信呢?

開什麼玩笑?

丞相兼太尉?!

那要不要再加九錫,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然後再學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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