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可憐夜半虛前席(3)

「救治?……」張越頓了一下,道:「回稟家上,此事恐怕就有些難度了……」

若在後世,肺吸蟲病,即使是晚期也是治癒的。

別丁類殺蟲藥,可以做到近乎百分百的殺蟲效果。

此外,吡喹酮也可以有效殺滅肺吸蟲。

但在這西元前的時代,無論是別丁還是吡喹酮都不具備任何生產、製備的可能性。

這兩者都需要近現代化的化學製藥工藝,並具備完整的工藝生產鏈。

嗯……

要是有這能力,漢室估計已經坦克滿地爬,飛機漫天飛了。

所以,張越只能想些偏門辦法了。

好消息是,劉髆的肺吸蟲病是一種預後較好的類型。

他體內的寄生蟲,應該還沒有進入大腦。

不然,他就該有癲癇、抽搐、昏迷等臨床表現。

但壞消息是,可以用於驅蟲的藥材,全部有毒。

用量多了,一個不小心,劉髆體內的寄生蟲殺死了,人也毒死了,用的少了,肺吸蟲又殺不死,一旦沒有有效殺滅,讓部分幼蟲活了下來,產生抗藥性,那麼基本就意味著劉髆的死亡。

「卿儘力施為……」天子插話道:「朕會命有司官署全力配合!」

張越拜道:「臣曾於古籍上見過幾種可驅蟲之葯,還請陛下命少府、執金吾並京兆尹全力配合,儘快取來……」

「郭穰!」天子立刻命令:「汝且聽候英候之命,負責全力配合、督促有司執行!」

「諾!」一直侍立在旁的謁者令郭穰連忙領命。

張越於是命人取來紙筆,照著回溯的資料,臨摹著他能想到的所有可以驅蟲的中藥。

一株株植物,被他繪製出來。

然後交由郭穰,由其親自帶隊,去指揮官吏,搜尋相關藥材。

很快,就有人從太醫署取來了附子,這是當前就已有的古老藥材,也是太醫署常用的猛葯。

不過張越猶豫再三,不敢使用。

因為這玩意有劇毒,僅需十克就足以毒死一隻體重在一公斤以上的老鼠。

太可怕,也太危險了!

而剩下幾種,則暫時還未錄入中藥名錄,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其效用。

估計需要時間去找。

甚至可能不是一時半會能找的到的,即使找到了,也未必能有效。

不過,張越也不是真的是因為給劉髆治病,才搞出這個陣仗的。

事實上,他畫的那些中藥材,其中百分之九十,根本不具備治療肺吸蟲病的藥效。

他只是想借這個機會,推動一下中藥材,特別是驅蟲藥方面的中藥建立起一個有效的體系。

所以,張越是一點也不急。

……

當夜,天子在建章宮的玉堂殿中設宴,招待回京的諸侯王們。

這本是劉氏內部的家宴,照道理來說,張越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不過,天子還是特意留下了張越。

還將他安排坐在太子劉據、太孫劉進之間。

宴席上,從天下郡國,張越自是見到了風塵僕僕趕回長安的諸位宗室諸侯王們。

不過,張越對這些大王們沒有任何興趣——不過是一群蠹蟲罷了,沒幾個能讓他看得上眼的。

但,諸侯王們對他卻是『非常有興趣』。

不時的有人將眼睛瞟到他身上,打量著他,分析著他。

「這就是鷹楊將軍?」趙王劉昌皺著眉頭:「年紀還沒寡人大,嘴上的鬍鬚都沒幾根,就官拜將軍,封萬戶侯?!」

「這國家無人矣!」劉昌在心裡感嘆著,不屑著。

於是,他對身邊大臣道:「寡人聞鷹楊將軍,天下無雙,何故其形若文人,身如士子?」

確實,在外人初看之下,現在的張越,也就是個頭高了點,但也沒有超標——不過七尺四寸的身高而已。

而他的皮膚白皙,幾乎就像沒有曬過太陽,宅在家裡的齊魯文人一樣——他臉上別說風沙日晒的痕迹了,連豆豆都沒有!

此外,張越的身材看上去,也毫無武將的特徵,完全就是一個標準的文質彬彬的謙謙君子的模樣。

劉昌身邊的大臣們也都是紛紛道:「大王所言甚是,鷹楊將軍,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也!」

更有人惡意的揣測著:「恐怕,真正指揮大軍作戰,撅師萬里者,另有其人罷……這張子重,大抵是貪天之功,為己所用了……」

劉昌聽著,贊同無比:「大抵應是如此了!」

內心之中,對那位曾傳的神乎其神的鷹楊將軍的恐懼與畏懼,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劉昌想來,區區一個柔弱文人而已。

恐怕連刀劍都提不動,如何能抗拒自己與其他兄弟手足的施壓?

恐怕只需要稍稍暗示一二,威脅一二,此人必然嚇得魂不附體,然後乖乖的讓出所有東西。

嗯……

他若是識趣,看在天子的面子上,或許可以讓他留些利益。

但若冥頑不靈……

「嘿嘿……」劉昌滿懷惡意的笑了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劉昌看到了,坐在太子之後的燕王劉旦忽然招手,將其的一位臣子叫到身邊耳語吩咐幾聲,然後那大臣就躡手躡腳的走到那位鷹楊將軍身側耳語起來,緊接著,那鷹楊將軍就舉杯敬向燕王,而燕王也立刻回敬一杯。

「燕王旦!」劉昌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感覺自己被出賣,被背叛了。

在劉昌看來,燕王劉旦也是宗室諸侯王。

他應該站在自己這邊,與兄弟們一起發財。

然而,劉旦卻將他們這邊派去聯絡的使者割掉鼻子,丟出行宮……

胳膊肘朝外拐,真真是叛徒!

現在,劉旦又公然與這位鷹楊將軍在宴席之上,以酒相會。

這是打臉啊!

「哼!」劉昌忍不住在心裡罵道:「待寡人功成,燕王若想分羹,寡人必不理會!」

然而,這邊燕王剛剛敬酒。

那邊,昌邑王劉髆就親自持斛而進,來到那鷹楊將軍面前,以禮拜道:「寡人之事,有勞君候費心了,此斛且為君候壽!」

便舉著酒斛,一飲而盡。

那鷹楊將軍自是立刻起身,倒滿酒斛,回禮道:「臣不敢當大王厚愛,不過是盡忠而已!」

劉昌看著這一幕,整個人都是傻傻獃獃的模樣。

「昌邑王……」

「怎麼會這樣!?」

不止是劉昌,其他諸侯王見到這一幕,也都是牙齒都驚的幾乎掉下來。

「昌邑王為何如此厚禮於這張子重?」

「馬上去查!立刻去查!」一位位大王手忙腳亂的吩咐著左右。

沒辦法,昌邑王劉髆是漢家諸王之中的特殊存在。

在宗室中,他的地位是高於其他諸侯王,甚至高於其兄弟的。

不止是因為他是李夫人所出,天子愛屋及烏寵愛備至的兒子。

更因為昌邑國的特殊性——今之昌邑,舊梁國也!

而梁,關中屏障,國家支柱也。

歷代梁王,皆天子親藩,是有機會為儲君的。

譬如高帝之梁王恢,呂后之梁王呂產,太宗之梁王劉揖、劉武,以及如今的昌邑王劉髆。

現在,昌邑王劉髆拖著病軀,親自持斛向那位鷹楊將軍祝壽。

哪怕是諸王們腦子再愚笨,也嗅出了味道。

很快,他們的大臣們,就將今日之事,報告給了諸位大王。

「鷹楊將軍能治昌邑王之病?」大王們聽完臣屬們的報告,終於將心放回肚子里:「難怪了……」

卻是將其他事情,統統忽略掉了。

而那些大臣們,則悄悄的抹了把汗,在心裡感慨著:「幸虧再有準備,不然,大王恐怕要打退堂鼓了……」

諸王們壓根就不知道,其實,他們已經淪為了棋子,成為了這場空前圍獵盛宴上的刀劍與武器。

所以,他們身邊的大臣們,將很多事情,都向他們做了隱瞞。

不然的話,若諸王了解內情,知道如今的局面,以他們的膽量,恐怕會腳底抹油。

……

酒宴一直持續到接近人定(晚上九點到十一點),方才散宴。

衛皇后領著太子、太孫以及諸王,向天子致謝。

這時,郭穰忽然湊到張越身邊,輕聲道:「英候請留步,陛下有命,請英候至後殿面聖!」

張越一聽,自是立刻明白了過來。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後世詩人的感慨,在事實上,是君王們的常態。

他也早有預料,於是點頭道:「臣謹奉詔!」

於是,便在諸王們各自離去後,跟著郭穰,來到玉堂殿後殿之中。

而天子則早已在端坐於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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