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烏孫潰敗

月氏使團來的很快,九月二十五,使者一行便在王莽派來的軍隊護送下,抵達黑城塞。

不過,張越只派了一個百石官吏迎接他們,並隨意的將他們安置在了黑城塞中專門安置外國使團的驛館裡,打發了幾個胡人奴婢去伺候,看上去沒有太重視的樣子。

這可急壞了月氏使者。

「這漢朝就一點都不擔心,大宛滅亡嗎?」作為副使的色伽羅忍不住找到正使婆蘇提抱怨起來:「難道他們不知道,若叫匈奴人滅亡大宛,整個世界都將因此混亂?!」

婆蘇提皺著眉頭,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漢朝官吏的影子,道:「今日之果,昨日已種因……」

「三十六年前,漢使來我國,求與合擊匈奴……三十六年後,我來漢朝,求與合擊匈奴……」婆蘇提忍不住頌了一聲佛號:「一切緣法,皆為消散,諸行無常,只為涅槃!」

於是,他對色伽羅道:「世尊教誨,你務必要時刻牢記!」

使團眾人聞言,紛紛雙手合十,對婆蘇提禮讚:「善哉,十二緣生,善哉,五蘊消滅!」

對於現在已經篤信佛教的月氏人而言,世間萬物早已註定了輪迴的循環。

今日之果,是昨日之因。

因果糾纏,所以種種五蘊之苦依附而來,唯有涅槃消散,方能終結這輪迴的反覆輪轉。

所以佛陀說:已生起的被至滅,這平息的乃是安樂,於是諸行確實無常,唯一永恆的真理是緣法的生與滅。

就像現在,三十六年前,漢求月氏,三十六年後,月氏求漢。

緣法糾纏,因果纏綿,所以這是正常的,甚至是好事!

因為這樣一來,一報還一報,緣法自然消滅,平安喜樂隨之而生。

於是,整個使團立刻安靜下來,人人都坐下來,打坐禪定,念誦經文。

一時梵唱之聲,大作驛館,引得驛館內外側目不已。

自然,月氏人的異常舉動,很快就被人報告給了張越。

「月氏人於驛館放聲吟唱其家鄉之歌?」張越聞言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這些大和尚在念經呢!便吩咐道:「不必理會,只消命人盯著使團上下,不許他們私自與人接觸,特別是要嚴防彼輩聚眾……」

別的地方,張越倒不擔心,怕就怕這些月氏人興起想要在居延傳教的心思。

這就不好了!

對宗教,其實張越並沒有態度,就像在後世,他可以先去佛教寺廟,給佛祖上柱香,請大師解簽,然後回頭出門找一位道長算個卦,下山的時候,再去教堂與神父談談心。

本質上,一視同仁。

但問題是,作為一個光榮的前公務員,張越素來遵紀守法。

他始終記得,國家法律不容許任何形式的在公共場所的傳教行為。

這些月氏人想要弘揚佛法?

可以!

請去他們的寺廟!

而漢家境內,是不存在這樣的建築的。

所以呢,大和尚們想傳法,請先打報告,經過批准後,再選址出資建立寺廟,且必須承諾遵守漢律,不得宣揚與公序良俗相背離的教義,不得宣揚背離大漢主流價值觀與諸夏文化的思想。

同時,還得按章納稅——口賦、算賦、芻稿稅、徭役,和尚也必須遵循。

總不能說,信了佛,就不用納稅服役了吧!

要知道,在大漢帝國,便是列侯、諸侯的子孫,也必須納稅服役!

……

當月氏使團在居延靜坐梵唱之時,數千里之外,使團的另一部分在奇柯里的率領下,卻在狼狽奪路狂奔。

十三天前,奇柯里還是意氣風發的暢想著,在這東方建立一個地上佛國,將佛法的慈悲與大德傳授給烏孫君臣百姓。

但十三天後的現在,奇柯里早已經沒有了當時的意思了。

他現在只想逃回蔥嶺以西的家鄉,將他所目睹的事情告訴他的同胞們——匈奴人太野蠻了!這些野蠻人,是阿修羅!是天魔的走卒!

「這都能打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休息的地方,奇柯里氣喘吁吁的從馬背上爬下來,仰趟在茂密的草叢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同時回憶起過去十餘日的所見所聞。

無數畫面在他腦海中閃回,讓他只是想著,都是驚恐不已。

十三天前,他正與烏孫昆莫及其大臣們,暢談佛法的種種精妙,口燦蓮花,將世尊之法一一道來,聽得烏孫君臣如痴如醉。

但,到得夜幕之時,一個噩耗傳來——發現匈奴騎兵,數量上萬!

當時,烏孫人便顧不得再與他談法論道了。

烏孫昆莫及其大將們,匆匆忙忙的回去指揮。

作為使者,奇柯里被安排在中軍之中。

所以,當夜他只聽到不斷響起的喊殺聲與轟隆隆的馬蹄聲如同驚雷一般自四面八方響起。

在緊張與不安中,他等到天明,方敢出賬,但一出賬,他便看到了如同煉獄一般的戰場。

當時,在他視線之中,烏孫人的營壘,已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燃燒著的穹廬,倒卧的馬屍與人的殘肢斷骸。

有烏孫人的,也有康居人的,更是匈奴人的。

烏孫昆莫派人來告訴他,雖然昨夜卑鄙的匈奴人不顧道義,悍然襲擊身為盟友的他們。

但勇敢的烏孫戰士,還是頑強的擊退和挫敗了陰險的匈奴人的襲擊,斬首上千,自身損失微乎其微。

不過,為了避免殃及無辜,所以,烏孫準備後撤一百里,撤至葯殺水的西岸,再圖其他。

奇柯里當時就知道,烏孫人其實只是在挽尊罷了。

因為戰場的情況與烏孫人的決定,已經告訴他——烏孫遭受了慘重損失,付出了沉重代價,才勉強擊退了匈奴人的攻擊。

後來奇柯里才知道,當夜烏孫人損失了起碼兩千,康居方面戰損過千,且幾乎所有的防禦設施都被摧毀,而匈奴人至多只有數百傷亡。

所以,烏孫昆莫獵驕靡只得放棄與匈奴野戰的打算,引兵後撤至葯殺水畔,一則重新組織防禦,一則繼續牽制匈奴,使匈奴不能全力攻打貴山城,同時派人回國,請求援軍。

於是,烏孫昆莫翁歸靡便命其翕候原安糜引五千騎兵殿後,掩護主力撤向葯殺水西岸。

然而,匈奴人根本不給烏孫軍隊這個機會。

這些可怕的野蠻人的騎兵,行動迅速,來去如風。

更讓烏孫人與奇柯里震驚的是——這些可怕的兇殘敵人,竟能在馬背之上自由開弓、瞄準、射箭。

且開的是硬弓,不是那種射程不超過十步的小弓!

不止如此,匈奴騎兵還可以一手勒馬,一手抽刀劈砍、追殺自己的敵人。

自撤退開始,這些野蠻人的騎兵,就如影隨形,緊緊的貼著撤退的烏孫騎兵,時不時的發起一次進攻,以消耗烏蘇騎兵的馬力與精力。每到夜晚,就組織幾次大規模夜襲,讓烏孫人連覺都睡不踏實!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天,烏孫大軍每天只能撤退不到二十里。

每撤退一步,都在流血。

本來,若是這樣,烏孫大軍也還能接受,畢竟,烏孫軍隊在兵力上有絕對優勢!

匈奴人只能騷擾,而沒有與之進行正面主力決戰並戰勝的可能性。

而且,烏孫騎兵,也有著能與匈奴人對射、對砍的能力。

特別是烏孫昆莫的直屬萬騎,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他們據說,從穿的衣甲到手中兵器,都是從東方的漢國進口的。

每當這支部隊出動時,匈奴騎兵就會被驅逐到數十里外。

可是,烏孫大軍之中,不止有烏孫人。

還有著一萬康居騎兵!

連續三日的騷擾與試探,讓匈奴人抓到了這個弱點。

於是,在第四天的拂曉時分,當烏孫哨兵與警戒者的疲憊達到極限時,匈奴主力集中在康居騎兵防禦的點,發起猛烈進攻,而面對匈奴人的進攻,本就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康居人連象徵性的抵抗都沒有做出來,就發生了總崩潰。

無數士兵,丟下武器,跪在匈奴人面前乞降。

而更多的康居士兵,則在恐懼之中,策馬向後奔逃。

這些人成為了匈奴人最鋒利、最犀利的武器!

烏孫人在急切之中,沒有想到辦法及時阻止這災難的蔓延與擴散,於是,他們的防線與騎兵陣列,瞬間被潰兵衝散。

葯殺水的河畔,成為了匈奴人的狂歡所。

奇柯里就是在那時,與烏孫昆莫走散,只好在使團親兵以及部分烏孫潰兵的保護下,一路向著葯殺水西岸奔逃。

但匈奴追兵,卻一直緊追不捨。

沒辦法,奇柯里等人只能亡命奔逃。

數日的狼狽逃竄,讓他們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慌亂之中,更是早已經忘記了方向和地理,現在,奇柯里根本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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