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章 威加四海(1)

當張越的文書,通過快馬,送到王遠跟前時,這位匈奴大將,已經率兵渡過了葯殺水,正在向著大宛人最重要的牧場,同時也是其當前在葯殺水中游最重要的戰略要地貳師城挺進。

這次匈奴攻略大宛,除了掠奪大宛的人口、財富和工匠外,最大的戰略目標,就在貳師城。

因為貳師城附近的山峽與草原,有著整個已知世界最富著名的馬種——大宛馬,也就是俗稱汗血寶馬的良馬。

自大宛戰爭後,匈奴人就一直垂涎於此。

可惜,大宛一直在漢室保護下,任何對大宛的進攻,都可能招致漢軍主力出塞。

而在預設戰場中,匈奴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漢軍對手,尤其不可能在進攻大宛的同時,護住自己後方,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現在,正是匈奴人夢寐以求的千載良機!

所以,王遠在攻下郁成城,修整完畢後就迫不及待的率部出發。

不過,為了保護戰馬,保存馬力,加上匈奴大軍組成複雜,因而,行軍速度極為緩慢。

主力每天只能前進不到三十里。

也就是作為先鋒的輕騎兵,能夠以較快速度在前方開路。

所以,走了差不多十天,貳師城依然遙不可及。

保守估計,以目前的速度,匈奴大軍起碼還要走上七八天,才能抵達貳師城外圍。

好在,攻陷郁成的時候,匈奴人收穫了一大批的內應。

靠著這些人,他們對大宛的情況和虛實也就有了更深了解。

就在這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一封文書,不期而至。

王遠看完這封寫在白紙上的文書,臉上的肉立刻就抽搐了起來。

「主人,漢人說了什麼?」一個站在王遠身側的貴族問道。

王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下令道:「傳我的命令下去,命令各部暫停進軍,原地紮營!」

「主人!」那貴族立刻就急了:「兵貴神速,若我們拖延的話,大宛人說不定就要將汗血馬都運走了!」

王遠輕聲嘆道:「運走就運走吧,只要大宛人還在,總能拿回來的……」

「但我們若現在不停止進軍的話,恐怕也就最多只能再拿下貳師城了……更可能會影響攝政王在漠北的行動……」王遠無力的嘆息著:「去執行命令吧!」末了,他補充道:「這是無可奈何之事啊……」

確實,這對匈奴來說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捏著手裡的文書,王遠閉上眼睛,內心鬱積著無窮怒火,偏偏無處發泄!

沒辦法!

去年一戰之後,匈奴本已喪失了在西域對漢的戰略主導權。

今年一開春,匈奴四分五裂,出現了五單于並立一事,更是使得匈奴現在全面喪失了與漢作戰的能力。

不誇張的說,哪怕西域匈奴如今主力具在,恐怕也難以擋住漢朝從天山北麓向南麓發起的進攻。

更不提,如今,整個西域匈奴的主力,都在私渠比鞮海,就連剩下的留守部隊以及西域各國的軍隊,都跟著他來了大宛。

若漢朝如今發起進攻,西域易手,幾乎是確定的事情。

對此,無論是李陵,還是王遠,甚至是西域匈奴的高層,都是心知肚明的。

然而,他們卻不得不走上了現在的路。

他們只能冒著這個風險,來攻略大宛,征服大宛。

不然,困守西域,又面臨漠北爭位戰爭,西域匈奴只有坐以待斃這一條路!

幸好,漢人算是給面子。

又或者,他們別有用心,總之,西域匈奴得以騰出手來,甚至得以與烏孫聯盟,共取大宛。

一開始,王遠還很鄙夷,以為那位鷹楊將軍,不過是一時僥倖成名罷了。

或者其太過驕傲,自信,以至於目空一切。

直到現在,王遠才幡然醒悟。

原來,那位鷹楊將軍,在這裡等著他呢!

一封書信,就讓他不得不停止繼續進軍,甚至不得不應允其所要求的那些明顯不合理的霸王條款!

連拒絕都沒有勇氣,甚至連談判都沒有機會!

手中文書里的那些文字,彷彿有著魔力一般,讓他無可避免的低頭。

沒有辦法!

劍就架在脖子上,刀就抵在心臟!

除非,他肯用整個西域,包括單于的名位,來換一個大宛。

甚至肯下定決心,打下大宛後,立刻率軍遠遁西方。

不然,就只能如此,也不得不如此!

否則,惹得那位鷹揚將軍不快,後果必是毀滅性的。

屆時,漢軍出天山,輕而易舉,直撲危須、焉奢盆地,然後直取疏勒草原,西域易手只在頃刻之間。

然後,頓兵私渠比鞮海的攝政王李陵,便只有敗亡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可恨今日再無藺相如這等可力挽狂瀾的英雄!」王遠低聲嘆息著。

隨著王遠的命令,匈奴大軍在葯殺水河畔忽然頓足不前。

大宛人不明所以,於是以為是自己的祈禱產生了作用,由之歡呼雀躍,特別是貳師城的貴族們,甚至舉行了對戰神阿瑞斯與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慶典。

而烏孫人,同樣的陷入迷茫之中。

不過,他們的迷茫只存在了短暫的時間,旋即就抓住匈奴停止進軍的機會,加速向貴山城方向突擊,三日之內連取大宛十五座鄔堡,將戰線推至大宛與康居的邊境,堵住了大宛與康居的聯繫通道。

也是直到這時,烏孫人才終於知道了匈奴人停止進軍的原委。

「烏孫人的膽子,已經被漢人嚇破了,變得和老鼠一樣!」聽說了大概情況後,烏孫塞人翕候原安糜立刻就叫囂了起來:「看來,往後我們可以不必再將匈奴人看的有多麼可怕了!」

「什麼惡狼?分明就是一條被主人打怕了的野犬!」

其他烏孫貴族,紛紛猖狂的大笑起來,附和著原安糜:「翕候所言正是,匈奴人,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或許將來,我們也能如漢人一樣,對匈奴人發號施令!」

對這一代的烏孫貴族來說,他們所經歷的世界,已經和他們的父輩截然不同。

特別是這一年來,國際局勢的變化,讓他們的心態也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被膜拜和崇拜的匈奴,一下子就四分五裂,五單于並立的格局迅速形成。

匈奴,再非是他們眼裡最可怕的對手,最強大的敵人,而是變成一個可以被調侃,甚至可以被羞辱的對象。

「格里當!」坐在王座上的昆莫翁歸靡猛然出聲,打斷了他的部下們肆無忌憚的議論與調侃,道:「不要再這麼說了!」

「狼就算再虛弱,咬死一隻妄圖挑釁它的狐狸,還是輕而易舉的!」翁歸靡有著足夠清醒的認知,這或許是因為他實在太胖了,所以每日都只能靜卧休息,這使得他可以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況且……你們以為,被漢朝支配的只是匈奴嗎?」翁歸靡在幾個奴隸的攙扶下,從寬大的王座上站起來,看著他的臣子們:「我們烏孫也同樣如此!」

「傳我的命令下去,從現在開始,各部貴人,務必嚴令部下,減少殺戮,特別是不必要的,發泄式殺戮!」

「對女人、孩子、老人,尤其要注意……」

「再不可和從前一樣,隨意動刀了!」

烏孫,與匈奴一脈相承,乃是一根藤蔓上長出來的兩個分支。

自然,匈奴人有的毛病,烏孫人一樣不缺。

嗜血與暴虐,在烏孫人的基因里同樣佔據著重要位置。

這次烏孫騎兵突入大宛境內後,軍紀基本不存在。

雖然他們攻入的是大宛地廣人稀的草原、丘陵地帶,但他們造成的破壞,卻一點不比匈奴人差多少。

迄今為止,保守估計,就已經有十餘座大宛鄔堡與十幾個臣屬大宛的塞人部族被烏孫鐵騎所屠滅。

光是砍下的人頭,便足足有數千之多。

其中,有著大量的老弱!

尤其是三十歲以上的男女,只要落入烏孫人手裡,幾乎就難以活命。

因,在烏孫人眼中,這些人是毫無價值,甚至會拖後腿的累贅。

他們的年紀太大,哪怕用作奴隸,都是賠本。

甚至拿去當人牲,都有可能是對神明的不敬!

於是,這些大宛人,除非擁有一技之長或者特別幸運,否則,只要落入烏孫人手中必死無疑!

翁歸靡對此,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現在不行了!

他已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更察覺到了可怕的危機!

然而,他的大臣貴族們,卻沒有這個意識。

「昆莫,這是為什麼?」原安糜當即就不滿的問道:「白狼之子,怎麼能和匈奴人一樣呢?況且,漢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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