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脅迫(1)

呼衍冥終於長出一口氣,趕忙從懷裡掏出那份早已經被汗水所打濕的國書——一副木牘。

這是匈奴國書的傳統載體,自冒頓時代與漢室接觸後,就已經存在,並延續至今。

張越卻是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道:「使者還是將貴主的話,直接說出來吧!」

國書這種東西,張越不會接,也不可能接。

因,這裡面可能藏著陷阱。

匈奴人最喜歡搞些小動作來噁心漢家君臣了。

尤其是在這種外交往來上,匈奴人那次沒有搞過騷操作?

譬如在文本模式、木牘大小,以及文法、用語、稱呼上搞小動作,藉此妄圖陷害、打擊相關的漢家大臣。

雖然他們得逞的不多,但確實很噁心。

張越自也知道這些往事,自然是不會上當的。

呼衍冥卻是有些尷尬,只好笑了笑,道:「您的意志,將軍!」

「吾主命我來使貴國,乃為弭兵修和之事……」他小心翼翼的選擇著措辭:「漢匈兩國交惡已有三十餘年,三十餘年來,兩國人民飽受戰爭之苦……」

「今我主屠奢,念及兩國百姓之苦,特遣小使來通貴國,與貴國皇帝商議禰和休兵之事……」

「若能達成,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如此少者可得成其長,而老者安其處,世世樂平,萬年安康!」

「哈哈……」張越聽著仰天大笑。

其他在座將領,也都大笑起來,笑到肚子都有些疼了。

特別是賴丹,笑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匈奴人提倡和平?

這可真是千古奇談了!

西域諸國誰不知曉,匈奴天下第一霸道!

在其面前,沒有道理可講,也沒有理論可爭。

匈奴人想殺人就殺人,就劫掠就劫掠,想滅國就滅國。

賴丹的父母和國中百姓,倒是想和匈奴人談和,但匈奴人給他們機會了嗎?

沒有!

他們等到的只有屠刀!

賴丹不會忘記,自己的國家與國民倒在血泊里的場景。

那些畜生,連在襁褓里的嬰兒,也不放過!也要殺死!

張越笑了一陣,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匈奴使者,道:「貴主既然想要談和,那麼貴主能代表匈奴乎?」

張越玩味的看著對方,居高臨下的輕笑了起來:「我可聽說,如今王庭大亂,五方混戰不休呢!」

冬天的大雪,將整個漠北鎖在暴風雪裡,有關漠北的消息在過去兩三個月,近乎被斷絕。

但,隨著冰雪漸漸消融,漢家斥候重新越過了浚稽山,深入到私渠比鞮海一帶偵查。

源源不斷的情報,開始傳回來。

於是,驚愕之中,張越赫然發現,現在的匈奴王庭已經不復存在了。

匈奴的狐鹿姑單于,則已經於去歲病逝。

其病逝之後,各方勢力紛紛自稱自己才是那個得到狐鹿姑臨終遺命的繼承人。

於是,如今的漠北,有五方勢力對立存在。

而且,隨著開春,他們之間的問題與矛盾不斷激化,大大小小的摩擦和衝突愈演愈烈,漠北的內戰已是近在眼前。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好消息。

匈奴內戰,一旦開始,對漢室而言這場戰爭就已經可以宣布結束了。

一個內訌的匈奴,分裂的匈奴,根本不足為懼。

呼衍冥聞言一驚,他沒有想到,漠北的事情,連漢人都知道了!

他本來還以為可以瞞上幾天的,哪知道……

「將軍勿憂!我主屠奢,乃先單于所封之左賢王,更是與天地立誓,與諸部共約的繼承人!只待冰雪消融,我主令旗一至,漠北諸部都將俯首稱臣……」呼衍冥睜著眼睛說瞎話,面不改色的貸款吹了起來:「至於一二不服之人,自是亂臣賊子,我主大軍一至,自當碾為齏粉!」

張越搖搖頭,道:「那就待貴主討平亂黨,一統漠北再來與吾國談及此事吧!」

傻子才會信,已經撕破臉了的各部,會理一個在西域的所謂左賢王?

更不提,漠北與西域各部在去年可是打的不可開交,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

若是正常情況下,或許各部還會迫於局勢,捏著鼻子接受了先賢憚。

但現在,各部大混戰,又有一個母閼氏與屠奢薩滿這樣的攪屎棍在搗亂。

先賢憚想要一統漠北?

做夢!

就算他可以,漢室也絕對不會讓他如願的。

譬如張越在知曉漠北動亂後,就緊急派人回長安,請求天子從武庫之中緊急抽調庫存的各色青銅兵器數萬件來河西。

幹什麼的?

當然是尋機倒賣軍火,做買賣,煽風點火,擴大匈奴內戰的規模與激烈程度。

最好讓匈奴人在內戰中,流光鮮血!

那裡會讓先賢憚隨隨便便的有機會結束?

若真出現那樣的情況,那麼說不定,某位願意與漢家合作的匈奴貴族部族裡,就會出現一支雖然打著他的旗幟,但無論甲胄、戰術還是裝備都是漢家野戰騎兵標配的騎兵。

總之,匈奴內戰只要開始了,漢家就不會讓它輕易停下來!

呼衍冥卻是急了!

他之所以在冰雪都還沒有消融,漢朝情況不明之下,就受命出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個了——漠北內亂,西域的匈奴軍隊,必須尋求一個穩定可靠的外部環境,才敢出兵去漠北爭霸,爭奪那已經掉落在地的王冠。

而對他們來說,最不利的事情,莫過於先賢憚已經死了。

先賢憚之死,導致了他們實際上已經失去了對四大氏族以及孿鞮氏在大義和法理上的優勢。

漠北各部很可能根本不會甩他們所擁立的那位左屠奢了——一個小孩子,又不是單于之子,憑什麼當單于?

最多承認其日逐王的身份,已經是給面子了。

至於單于?

當然是兵強馬壯者為之嘍!

故而,呼衍冥一下子就急道:「將軍,將軍,您何不聽聽我主的條件,再做決定?」

對目前西域的匈奴貴族集團們來說,情況真的是很尷尬。

自狐鹿姑至漢室,連番大戰,幾乎掏空了他們在西域的積蓄,也讓各部損失慘重,疲憊不堪。

西域諸國,更是被戰爭折磨的沒有什麼力氣了。

現在,先賢憚又死,大家匆匆忙忙擁立了幼主,並按照先賢憚的遺命,以攝政王李陵攝政,用了一個冬天勉強梳理好內部的事情,重新分配好利益。

哪知這時漠北內亂的消息,傳了過來。

別說匈奴人了,李陵都是懵逼的。

於是,西域的匈奴人,立刻就面臨了一個艱難的選擇——是回漠北去參與單于爭奪,還是留在西域看戲,坐等新單于登基呢?

傻子都知道,必然是前者!

但問題是……

過去一年的戰爭,使得西域匈奴部分筋疲力盡,而且實力與兵力都受到了極大打擊。

若出兵漠北,西域老巢怎麼辦?

就這麼丟給漢朝和烏孫?

若是這樣,就算打贏了,又怎麼樣呢?

沒有西域的匈奴,就像沒有水的魚,失去了吃飽的鳥,沒有了利爪鋼牙的狼,註定是餓死、渴死在漠北的寒風中。

所以,李陵與他的貴族們,立刻就知道了,必須與漢、烏孫之間達成妥協,特別是漢室——必須不惜一切的的達成協議!

這是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呼衍冥也就顧不得什麼矜持不矜持的了,他急促的道:「將軍,我主願割尉黎、龜茲,及天山北麓之下的所有土地,並蒲昌海、白龍堆等地與貴國,並保證不再侵犯貴國疆土……」

「此外,吾主願仿漢匈舊故事,向貴天子和親……』

「歲貢牲畜、皮毛、黃金等……」

「除此之外,漢使、漢商,行於西域之中,我主願保證其生命、財產安全,並派兵護送……」

張越聽著,微笑了起來:「就只有這些?」

「貴主的誠意也未免太少了!」

「這豈是誠心求和之人?」

呼衍冥聽著,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這還不夠誠意?!

當初烏維單于與漢協商的和平條約,也不過是兩個休兵,匈奴承認漠南、河西、河朔為漢土,漢匈雙方在邊境地區,各退三百里,並在邊境開放榷市而已。

在他看來,自己說出來的條件,漢人根本不可能拒絕的啊!

然而……

沒有辦法!

他只好低著頭,訕訕的問道:「敢問將軍,將軍想要什麼條件?」

張越聽了,咧嘴一笑,無比親切的道:「以我個人之見的話,若貴主應允除了貴使所說的條件之外的三點,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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