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決戰輪台(1)

咚咚咚!咚咚咚!

懸掛在未央宮宣室殿前的懸鐘被衛兵撞響。

然後,懸掛在建章宮北闕上的戰鼓,也被衛兵敲響。

咚咚咚……咚咚咚……

「什麼情況?」負責值班的奉車都尉霍光帶著人走上建章宮北闕的城樓,急促的問道。

「北方狼煙告警!」把守城樓的校尉,指著北方的天際說道。

霍光轉過頭去,就看到在北方的天際,一股狼煙,已然直竄半空,哪怕相隔至少數十里,這狼煙也依然清晰可見!

「馬上去通知所有在京兩千石、列侯!」霍光神色一凜,立刻下令:「吾這就去報告陛下!」

狼煙至,大戰起!

而且是有敵人正在主動進攻帝國疆域,攻擊帝國重鎮的警告!

自元封之後,長安已經差不多有二十年未見狼煙了。

過去二十年,從來只有漢軍打別人的份,從未有敵人敢於大規模的主動進犯。

雖然,其實此事早有預兆,漢家朝堂也都做好了準備。

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霍光只覺得胸膛之中悶得慌!

就好像逢年過節出門走親戚,結果被人一個巴掌甩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尷尬的要命!

哪怕霍光的涵養已經夠好了,但他依然感覺,充滿了憤怒!

……

數千里外,令居塞上,李廣利站在塞牆上,遠眺著遠方的世界。

那山陵之外的原野,密密麻麻,數不清的人,正在湧來!

這些人的數量,根本無法估計。

成千上萬?

或者數以萬計?

他們或騎著馬,拿著青銅武器,穿著鐵甲、皮甲,或赤膊赤腳,握著木棒、石錘,甚至什麼東西都沒有拿,穿著破破爛爛的羊皮衣衫,大喊大叫的混雜在人群里。

「這就是羌亂啊!」李廣利感慨了一聲:「數百年來,延綿不絕的羌亂!」

這還是李廣利第一次親眼看到傳說中的羌亂。

在他上任貳師將軍時,羌人各種之中,那些刺頭基本上都已經被漢軍用屠刀與馬蹄,逐出了河西。

只剩下少數殘部,躲藏在群山之中,那些人數量不過幾萬,李廣利拿著他們練兵,只用了幾年時間,就將這些缺衣少食,早已經被漢軍打擊的喘不過氣的羌人徹底消滅。

將俘虜的人口,押回河西,修橋鋪路,或者作為邊牆的勞動力使用。

老實忠厚可靠之人,則在這個過程里被甄別出來,然後打散分配去了像谷羌、渠羌這種漢化程度比較高的熟羌部族。

剩下的人,則被視為『禽獸』,被殘酷的消耗在城塞與道路的建設工程中。

所以,李廣利幾乎從未見過羌亂。

但他聽說過,那曾經在整個河西,讓人聞之色變的羌亂。

那是在匈奴人嘴裡,僅次於白災、蝗災的可怕災難。

十幾萬,甚至數十萬的羌人,不懼生死,前仆後繼,席捲河西牧場,吃光、殺光、搶光、燒光他們所見的一切。

直到匈奴主力趕來,才四散而逃,潰退進群山,只留下滿目蒼夷的大地與無數死屍。

現在來看,僅僅是氣勢與人數,李廣利便知道,羌亂的破壞力,匈奴人沒有誇大。

若讓他們衝破邊牆,進入邊牆後的世界。

李廣利知道,數不清的家庭,無數的村寨,都將化為灰燼!

所以,作為將軍,他的職責應該是將這些傢伙全部擋在邊牆外,甚至是在他們靠近邊牆範圍的時候,便主動出擊,驅散他們。

但是……

李廣利回首西望,看向那山川與河流的另一端,他緊緊的握住了手,然後下達了命令:「傳吾將令:未有令而出擊者,以亂軍法是處!」

這個命令,意味著,漢軍主力,失去了主動出擊的能力,只能被動防守。

這是為了引誘匈奴人咬鉤,為輪台會戰創造戰機。

也只有這樣,李廣利才能取得一場大勝,一場踩著匈奴人的屍骸的大勝,而不是在這令居塞下,與羌人、月氏人過家家——勝了羌人、月氏人,根本不算勝利!

……

長安,建章宮,蓬萊閣。

「英候、鷹楊將軍到!」

在十餘位將官簇擁下,張越穿著甲胄,腰系長劍,走入這蓬萊閣的正殿。

「張鷹揚……」

「拜見張鷹揚……」

「鷹揚安好……」

數不清的朝臣,紛紛起立,向張越拱手。

張越微微頷首,以示回應,自己卻一路直行,走到了丞相劉屈氂的對面,稽首道:「丞相安好!」

「鷹揚安好!」劉屈氂神色晦暗的起身答了一禮,心情非常糟糕,但旋即他就想到了遠在河西的李廣利,想著日後,河西大捷的消息傳到長安的情景,他便復又振奮起來!

「只要能贏下此戰……」劉屈氂在心裡想著:「屆時……哼哼……」

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以丞相的身份,狹河西大捷之威,將這個所謂的鷹楊將軍和他的部將,趕去漠南或者流放去南越!

讓他們遠離長安,在外掙扎、流竄。

對此,劉屈氂還是有自信的。

畢竟,他就是靠著手腕,才爬到現在的這個位置。

張越微笑著坐下來,然後,嘩啦啦,在他身後與兩側,坐滿了將官。

十餘名穿著絳色戰甲,披著紅袍,但卻基本都是都尉、校尉的將官,在這個兩千石起步,封君入門的殿中,確實有些扎眼了。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輕視。

傻子都知道,這些人里,再過些時間,恐怕就全部都是兩千石打底,關內侯以上的勛貴!

而且是手握兵權,有著戰績的勛貴!

「丞相……」張越坐下來後問道:「河西的情況,可有傳回來?」

劉屈氂搖搖頭,道:「貳師將軍的使者,如今恐怕還在路上,起碼需要三五日才能抵達長安,向陛下報告前線的具體情況!」

張越聽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心裏面,有關河西的情況與過去聽說過的事情,一一浮現,並逐漸在心中勾勒起如今河西地區的基本地貌、地理與主要河流、河川、城市、要塞的大概位置。

……

龜茲王都,延城。

一塊帛布被拉開,將繪製在其上的地圖,展現在人前。

「漢有三塞,為我匈奴腹心之患!」李陵站在這地圖前,侃侃而談:「西域之輪台塞,河朔之受降城,五原之光祿塞!」

輪台是李廣利伐大宛的副產品。

受降城則是在陰山外圍,高闕塞西北,堵在黃河與草原分界之地的城塞。

光祿塞,則是匈奴人心中永恆的痛點!

兒單于正是命喪此塞之下,與他一起死在這座要塞城下的,還有數千匈奴騎兵,其中包括了十幾位四大氏族的核心宗種!

正是因此,匈奴迄今不敢靠近這座位於朔方郡、五原郡外圍的堡壘。

在如今的局勢下,特別是漢軍再次封狼居胥山後,對於後兩者,匈奴人的心態基本已經無所謂了。

因為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期內,威脅到那兩個要塞,更不提什麼報仇了。

獨獨這輪台,就像一根刺,卡在了他們的咽喉里。

特別是先賢憚的貴族們,每一個人都瞪著赤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那座位於西域北道外側,卡在龜茲南邊,矗立於河谷與湖泊之畔的漢朝要塞。

每一個人都知道,只要這座要塞存在一天,漢人與西域各國的聯繫,就不可能被切斷!

這些年來,依靠著輪台要塞,漢朝人以商人、使者,到處勾搭西域各國的貴族、國王,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親漢派。

如今西域諸國之中,親匈奴的力量居然與親漢力量不分伯仲!

這還是建立在匈奴大軍就屯駐在西域北道的綠洲盆地的情況下。

若沒有日逐王的大軍鎮壓,沒有人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情?

即使如此,現在,也已經有了樓蘭、大宛這兩個國家倒戈,成為漢朝直接控制的外圍。

像烏孫這樣,與漢人眉來眼去甚至卿卿我我的勢力,也不在少數。

譬如,曾為匈奴滅國的杅禰!

哪怕就是車師、蒲類諸國、莎車、尉犁這樣被匈奴絕對控制的國家裡,也存在無數表面上喊著『大匈奴萬歲』,實則回了家偷偷摸摸痴迷漢朝文化的貴族,甚至國王!

上一代的杅禰王,就是這樣一個吃裡扒外,被人揪出來的漢朝走狗!

所以,匈奴人用烈火,將其王都焚毀!

現在,像那個杅禰王一般的西域君主,肯定還存在。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輪台與樓蘭存在的緣故。

樓蘭王國,與漢朝邊牆距離太近,而且接近漢朝主力囤積的地區,所以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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