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紛擾的匈奴

撤軍,毋庸置疑是最需要技術的軍事行動!

尤其是,深入敵境後,且敵人依然擁有反擊能力的情況下的撤軍。

為了確保能夠順利與敵人脫離接觸。

在封狼居胥典禮後的第二天,張越就親自率領四千精騎,從狼居胥山向西,做出攻擊姿態,甚至做出要渡河的樣子。

嚇得余吾水對岸的匈奴騎兵,不得不立刻後撤,並且一撤就是一百餘里,撤到了趙信城的保護範圍內。

幾乎猶如驚弓之鳥!

沒辦法,狼原一役後,逃回漠北的衛律等人,為了儘可能的推卸責任,將漢軍的實力,進行了誇大。

在衛律等人描述里,漢軍的騎兵,幾乎每一個都比匈奴的射鵰手強。

擁有著百步穿楊的射術,生撕虎豹的力氣。

為了加深這一印象,有些逃回來的貴族甚至開始渲染起了『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說法。

最初,這種說法是沒什麼人相信的。

自漠北決戰後的這二十七年時間裡,匈奴雖然在戰略上被漢軍壓制,但在局部卻經常能取得勝利。

對漢的恐懼也逐漸淡去。

最起碼,過去二十多年裡,匈奴人只要把戰線拉長,那麼,最終就至少可以逼退漢軍!

所以大部分人都將這個說法當成笑話。

但是,河曲一戰,右賢王奢離的主力近乎全軍覆沒,只有少數人逃脫。

而奢離所部,是匈奴留守漠北最後的機動兵團和精銳。

這就使得,原本被人嗤笑和不屑的『漢軍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立刻席捲漠北各部。

一時間人心惶惶,特別是匈奴人素來有將擊敗特別是碾壓自己的敵人神化的傳統。

在過去的百年歲月里,僅僅是漢室明確知道的例子,就有著漢雁門郡太守郅都、雲中郡太守魏尚、飛將軍李廣、大將軍衛青、大司馬霍去病以及當代的貳師將軍李廣利。

尤其是衛青霍去病,哪怕是現在,也依然是匈奴人不敢提名字的男人。

如今,他們再次面對一個似乎不可力敵的敵人。

於是,愚昧的牧民和奴隸們,再次將這個敵人神化。

特別是,某些親漢派的貴族,私底下將『張蚩尤』的傳說,撒播開來後。

漠北各部,對於張越的戰旗,充滿了恐懼。

這就使得,張越幾乎沒有費太大力氣,就完成了驅逐匈奴騎兵的戰略目標。

在將匈奴騎兵逼回趙信城附近後,漢軍騎兵,旋即開始交替掩護,並向姑衍山方向撤退。

至延和二年夏五月初八中午,也就是張越與那位所謂『屠奢薩滿』彭奉約定的時間。

漢軍騎兵徹底脫離了狼居胥山一帶。

至十日下午,撤出姑衍山地區,進入禱余山一帶。

而這時,前方的輜重部隊與部隊,已經基本渡過了弓盧水,撤入難侯山地區。

而這也意味著,除非匈奴主力兵團,在現在越過瀚海,並直抵弓盧水中遊河谷一帶,否則,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漢軍撤回漠南的了。

……

將時針向回撥兩天。

延和二年夏五月初八上午。

就在漢軍騎兵的殿後部隊,開始有序從狼居胥山撤離,向著姑衍山前進的時候。

在狼居山以北、黑水河以南,燕然山以西的草原上。

一支匈奴騎兵,在數十名薩滿祭司的率領下,簇擁著匈奴的母閼氏,浩浩蕩蕩,向著狼居胥山前進。

一路上,雖然很多人都提心弔膽。

擔憂著漢朝騎兵的攻擊。

但狂熱的宗教情緒,卻主導著他們的行為。

薩滿祭司們,更是在他們耳畔不斷打氣:「偉大的屠奢薩滿,溝通天地萬物之靈,萬物之靈告知偉大的屠奢薩滿,漢人已經向南撤退!現在,是到了我們,為天神與日月之靈,收復聖山,奪回龍城的時候了!」

母閼氏顓渠氏,也是信誓旦旦的鼓勵著她的貴族們:「我,偉大的且鞮侯單于之妻,狐鹿姑單于之母,向你們保證:天神已經通過屠奢薩滿,啟示了我們的這次行動,必定會成功!」

於是,這數千人一路上戰戰兢兢,又自信滿滿的靠近狼居胥地區。

當他們在中午時分,抵近狼居胥地區時。

他們發現,一切都和他們信奉和尊崇的『屠奢薩滿』在數日之前就已經預言的一般。

聖山周圍,已經沒有了漢人的影子。

甚至,還有人在某些地方,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譬如,在狼居胥山的北方,他們進軍的道路上,有些地方的草場,長出了類似腳印的巨型形狀。

這些青草腳印,長達數十步,寬數步。

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巨人,向狼居胥山走去一樣。

牧民與奴隸們,立刻就被這一神跡所傾倒。

貴族也好不到哪裡去。

每一個人都瘋狂若痴。

等到他們來到了狼居胥山下,沒有見到任何漢軍蹤影后,這一情緒立刻就攀升到了巔峰。

「天神萬歲!」

「日與月之靈萬歲!」

「偉大的屠奢薩滿萬歲!」

無數人癲狂的向著燕然山方向磕頭膜拜,虔誠無比。

當兩天後,『屠奢薩滿』彭奉,在上萬信徒與追隨者擁護下,抵達狼居胥山腳下時,這一情緒更是攀升到了巔峰!

隨即,他就在母閼氏以及上百名匈奴高階貴族與接近兩萬人的見證下,登上狼居胥山之巔。

並正式接受了所有人的膜拜與獻禮。

於是,匈奴帝國的命運,從此走上了歧途,匯入了另一條河流中。

從這一天後,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

因為在這一天,匈奴人的原始薩滿教,終於從散亂、無序,向著一個真正的宗教演化。

第一次,他們擁有了受到廣泛支持和傾慕的宗教領袖。

第一次,他們如此虔誠而徹底的信奉了某一個人的說辭。

從此,神權從虛無縹緲的傳說與故事中,降落凡塵。

而站在狼居胥山上,看著山下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與膜拜聲。

彭奉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微微閉上眼睛,向前一握,輕聲道:「吾既是神!」

隨即,他下達了命令,要求他的信徒和追隨者,將他——匈奴的屠奢薩滿,天神的代行者、日月之靈眷顧者、萬物之靈賜福者的身份,廣而告之,要讓所有匈奴人都知道。

他手下的薩滿祭司與追隨者們,更是將早就編造好的,有關他的各種故事與傳說,灌輸給了他的所有信徒。

如今在親眼見證了在其率領與引導收復聖山、龍城這樣的偉業,又見證了許多奇蹟與神跡後,單純的牧民與奴隸們,當然是深信不疑,甚至自動腦補了許多更有傳奇性與神話性的故事。

而通過這些人,這些自來水。

屠奢薩滿的傳說與故事,迅速的在整個漠北地區,都流傳開來。

而到這個時候,匈奴左大將率領的騎兵,才剛剛抵達趙信城。

他甚至沒來得及開始部署兵力,就被捲入了趙信城內的政治傾軋之中!

因為,在確認漢軍南撤後。

沒有了外部壓力的趙信城,就迅速陷入了激烈的鬥爭中。

擁護狐鹿姑的人和反對狐鹿姑的人,打成了一團。

其實,本來支持狐鹿姑的貴族們,已經陷入了劣勢。

但是……

反對派們,卻沒有主心骨。

有人傾向支持先賢憚,也有人打算去北海請於靬王回來主持大事,更有人覺得,應該等母閼氏回來再做決定。

而這位左大將剛剛回到趙信城,就不可避免的被各派人找上門來,探查他的想法。

而他又能怎麼辦呢?

支持狐鹿姑?

傻子都知道,狐鹿姑單于是不可能長期掌權了。

西征不敗而敗,狼狽撤軍。

甚至為了撤軍而和本來的敵人握手言和,冊封其為左賢王。

這本身就已經讓西征貴族與部族,非常不滿!

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更尷尬的是——那位日逐王,還被冊封為左賢王,成為匈奴單于合法繼承人。

未來將會登上單于寶座。

到那個時候,曾經打過他的人,該如何自處?

匈奴可沒有什麼小白與管仲的故事,匈奴人的傳統,素來就是贏家通吃!

就像尹稚斜單于即位,軍臣單于的支持者,不是逃亡漢朝,就是被人殺光。

兒單于死後,即位的句犁湖單于毫不客氣的清除兒單于的支持者,更是沒有過去多久。

作為率軍打過先賢憚的人,左大將當然清楚,先賢憚即位之日,就是他喪命之時。

為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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