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公羊未來(2)

張越的到來,讓整個太學上下歡呼雀躍。

尤其是太學的年輕人們,更是滿臉崇拜的凝視著張越的身形。

對這些年輕人而言,張越的崛起與言行,簡直就像是夢中發生的事情。

完全契合了他們曾經所有的憧憬與夢想。

而太學博士們,則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張越步入太學的殿堂內。

許多人的心情都很複雜。

尤其是,其他幾個非董系的公羊巨頭代表,人人神色凝重。

「此子會是漢之子夏嗎?」有人輕嘆著。

其他人聞言,都是默然不語。

孔子之後,門徒弟子們分裂,子夏遠走河西,成為了公羊、穀梁、易經諸派源頭。

而子夏先生最大的貢獻,莫過於對《春秋》的再整理和再傳授。

穀梁學派的祖師爺穀梁赤與公羊學派的祖師爺公羊高,皆是子夏門徒。

可以這麼說,沒有子夏先生,可能就沒有今天的春秋學派了。

「哼……子夏?」

「依吾看,怕是要成為孟軻!」角落裡,有人冷哼著。

孟子思想,在漢代對各學派都形成了巨大影響。

但孟子本人和他的學說,在漢代的地位,卻是很尷尬。

在儒家內部,周公、孔子第一,子夏、子張、子游、子路、曾子可以排進第二序列。

而孟子在地位排序上,甚至還不如被皇室嫌棄的荀子。

更被天下大部分儒生視為離經叛道與異端別立的典範。

所以,這人的指責真的是很誅心。

只是……

再怎麼不忿,再怎麼不願。

所有人都只能用著注目禮,看著那個年輕的新貴,步入那至高的殿堂,只有鴻儒與名士才能踏入的太學正殿。

接受著,太學祭酒、公羊博士董越與整個太學博士們的親迎之禮。

許多人內心,此刻猶如毒蛇一樣嘶鳴。

「他才不過二十歲……」

「他連一個門徒,一個學生也沒有……」

更有甚者,在內心痛罵:「諂媚權貴,無恥小人!」

沒辦法!

每一個人內心都清楚,倘若張子重真的順利成為董仲舒的再傳弟子。

那麼……

未來數十年的公羊學派內部,他會成為唯一的權威!

真正的大學閥!

尤其是,在這個老一輩的公羊名宿已然漸漸凋零的今天。

吾丘壽王早夭,殷忠、呂步舒先後辭世。

當今世上,還存活的董仲舒入室弟子們,已經只剩下了董越、褚大、贏公等聊聊三五人。

而這些人里,最年輕的董越都已經五十五歲了,而且身體一直不好,實在是因為他的父輩不給力,兄弟昆仲又沒有能打的,才不得不勉強在長安撐場面。

而剩下的最年長的贏公,馬上就八十高齡,褚大也有七十多了。

本來,等這些一去,董系就大廈將頃,霸權必定旁落。

接下來,所有人都能有機會,搶班奪權。

但現在,只要這張子重拜入董仲舒門下,董系就將擁有一個年輕、有為而且權勢爆棚的新領袖。

所有人都將失去機會。

這叫他們如何不憤恨?如何不瘋癲?

……

「呂兄,許久未見,一向安好?」張越卻是絲毫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悄悄的和引領他的呂溫敘舊起來。

「托侍中之福,吾一向安好……」呂溫輕聲答道,內心卻是百感交集。

八個月前,他在太學門口初見此子,彷彿還在昨日。

但一眨眼的功夫,人家便已經是國家重臣,太孫肱骨、潛邸核心,更是天子最信任的親信,真正的權臣。

傳說,朝會時,連丞相、御史大夫,也要徵求他的意見。

九卿之中,更是有好幾個盟友。

反觀自己,依然只是一個即將畢業的太學生。

在政治上的地位,甚至還不如當初他送去新豐的那幾個學弟。

「呂兄……」張越卻是湊到呂溫身邊,輕聲道:「我將使烏恆,深感前路坎坷,未知兄長可願來助我一臂之力?」

說完,張越就直直的看著呂溫,等待著呂溫的答覆。

呂溫算是穿越之初,張越遇到的最合他脾氣與性格的文人了。

是真正的君子人物。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原則、底線都把握的非常好。

更緊要的是,呂溫為人開明,接受能力強,不似其他儒生,一談義利就要跳腳,彷彿被人扒了祖墳。

這樣的人,不該被埋沒。

呂溫聽著,卻是有些遲疑。

出仕?

每一個文人當然都想!

更何況還是張越主動伸出的橄欖枝,幾乎沒有人能拒絕!

呂溫也是一樣!

他知道,自己只要答應下來,那麼,有了這位權貴的幫襯,二十年內拜為九卿,是可以預想的。

只是……

「承蒙侍中厚愛……」呂溫低下頭來:「只是,在下不敢拖累侍中名聲……」

他的父親,曾經名滿天下的大儒,董仲舒最喜歡的弟子,如今卻是聲名狼藉。

全天下都知道,當年呂步舒對董仲舒的所作所為。

欺師滅祖的帽子,扣在其頭上,怎麼都摘不下來!

哪怕董仲舒多次公開表示:『步舒我徒,二三子當尊而敬之』。

但這並沒有卵用。

連公羊學派的董系內部,都有無數不恥者。

乃父晚年,更是長期在自責與悔恨之中度日。

身為人子,呂溫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所有人,每一個人在聽到他的名字時,都會私底下悄悄議論:看,那就是那個欺師滅祖之徒的兒子!

所以,直到今天,呂溫依然是太學生。

不是不能出仕,而是不敢。

他怕,別人會議論和非議他,會將父親再次捲入輿論的洶湧浪濤之中。

所以,呂溫早就已經決定,此生只做學術,而不入仕。

張越看著呂溫,搖搖頭,笑道:「世俗之見,何足掛齒?」

「周公尚且為流言所毀,吾輩大丈夫,何必擔憂世人俗見?」

「子惠兄!」張越第一次喚起呂溫的表字,真誠的道:「化夷為夏,千古之業,還請兄長襄助!」

呂溫終於沒有再拒絕,但也沒有答應,只是道:「請容我考慮幾日……」

張越聽著,自然知道,其實呂溫已經答應了。

這世界上,沒有人願意自甘寂寞。

哪怕是莊子也不行!

更何況是滿腦子都是建功立業思想的公羊之士?

招募呂溫成功,對張越有著特殊的意義。

呂溫不僅僅是一個好幫手,還會是未來他在學術界上的臂膀。

更難得的是,因為呂步舒之故,呂溫不可能背叛他!

……

在與呂溫的交談之時,張越也走到了太學大殿之中。

無數的鴻儒,都將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今日,太學聚集的不僅僅是公羊學派的博士、名流。

官方承認的其他學派的博士們,也都蒞臨於此。

穀梁、易經、詩經、尚書、禮記、孝經……

一位位博士,臨襟正坐。

更有許多雖然不是博士官,未得國家承認,但在民間享有巨大聲望的名流到場。

其中,就有數位黃老名宿。

比起儒家的博士名士,黃老諸生們的神色,顯得又尷尬又欣慰。

尷尬的是,原本張越是黃老道德之士,奈何被那驪山黃氏逐出門牆。

現在,隨著張越地位升高、名聲響亮,黃老學派的名宿們,也都受到了壓力。

而欣慰的,也是如此。

數日前,東宮皇后,請了他們中的兩人入宮,請教了《道德經》與黃老無為之術。

這是自竇太后薨去後,首次有黃老道德名士,能夠直接和東宮女主人對話。

而這個機會,正是眼前此子創造的。

故而,黃老名宿們,心情很複雜。

想要上前,與那位如今炙手可熱的新貴攀上交情,卻又擔心受到冷遇。

在這種糾結的心態中,他們看到,那位戴著貂蟬冠的年輕人,昂首闊步,走到了所有人的視線中間。

然後,他微微躬身,作揖拜道:「末學晚輩,南陵張毅,見過諸位明公!」

語氣之中,沒有絲毫的卑下,更沒有半分的屬於年輕人的慌張與拘謹。

有的只是,無窮的自信與驕傲。

一時間,無數鴻儒側目,數不清的名流震驚。

黃老諸位名宿,更是皺起眉頭。

「他怎麼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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