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技術人生(2)

張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天子的神色,再發現這位陛下其實並未動怒後,心就寬了大半。

其實,在他決定向衛皇后兜售黃老思想時,就已經考慮過後果了。

但,他知道,這個事情必須做。

而且,風險不大!

當今天子,如今都已經六十四歲了。

當年的恩恩怨怨,早就伴隨時光消逝的差不多。

再說了,即使天子不喜,恐怕也無法責怪於他。

因為……

在一開始,張越的標籤在這位陛下面前,就是很鮮明的——黃老棄徒。

雖然是棄徒,但也是黃老道德之士。

既然如此,推崇和宣揚黃老思想,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當今天子又不是我大清的聖主明君,會因為『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這種連影射都算不上的文字,就要砍人全家,殺人九族。

老劉家也沒有下作到,會玩文字獄的地步。

連大憤青董仲舒都能在漢室,成為儒門領袖。

張越的行為,撐死了也就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所以,張越的膽子大的很。

有恃無恐。

天子卻是笑了幾聲,就跳過了這個話題。

畢竟,他還要靠張越來指導他養生,延年益壽的。

而且,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最多就是心裡稍微有點不痛快。

當然,這也是張越。

換一個人,敢這麼做,腦袋不至於掉,但去交趾、鍵為走上一遭,卻是必不可免。

「除了《道德經》皇后還和卿說了什麼?」天子忽然問道。

「皇后倒是沒有說什麼……」張越低著頭,道:「不過,臣偶然間,在椒房殿外見到故長平侯伉,跪於宮門前之前,謝罪皇后……」

「臣好奇,便問了一聲,聽說衛伉乃是做錯了事,有罪國家,故而向皇后求情,皇后堅決不應,故衛伉長跪宮門……」

「臣聞之,便特地來此,面見陛下,請陛下看在大將軍長平烈候的份上,詔赦衛伉……」

皇后沒有和張越說衛伉的事情?

天子聽著呵呵的笑了起來。

此事,他確實不知真偽。

畢竟,漢家天子和皇后之間,雖然分居二十幾年,彼此的感情也早已淡化。

但出於尊重,東宮的事情,天子素來不插手,也不理會。

然而……

數十年夫妻,天子對於自己的皇后,那是相當的了解。

衛皇后出生卑微,以歌姬而母儀天下,故而,對家族親人非常掛記。

衛氏外戚的紈絝子們,每年都要搞出數十個案子。

但,只要能保,這個皇后都會不遺餘力的保護。

所以……

天子心裡和鏡子一樣清楚。

張越的話,怕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約九真一假或者九假一真。

不過,天子並不計較。

畢竟,他清楚,在這種事情,說真話的反而是傻瓜,或者別有用心之輩。

意欲要離間天家夫妻,挑撥後宮。

這種事情,天子經歷的多了去了。

所以,他笑眯眯的看著張越,問道:「卿似乎與那衛伉並無什麼交情吧?」

「而且,這衛伉屢次敗壞國法,大將軍在日,朕便已有心致法於彼,不過是大將軍固求之,朕才格外開恩,詔赦於彼!」

「如今,其冥頑不明,實屬該死!」

張越立刻拜道:「陛下聖明,臣確實與衛伉無有交情……甚至,有些不齒其為人……」

「然,其為大將軍嫡子,臣生平最是敬仰大將軍長平烈候與大司馬冠軍景恆侯,恨不能為此二人帳下走狗,追隨其追亡逐北,踏破單于庭,擒單于問罪長安!」

「今,冠軍侯亡嗣,漢家不能再承受長平侯亡嗣的後果了!」張越抬頭,真誠的懇求道:「還望陛下三思之!」

天子聽著,微微一楞。

想起了大將軍在世的日子。

很少有人知道,漢家的大將軍、長平侯衛青在其晚年,其實已經是病痛纏身,甚至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

然而,既然如此,衛青依然堅持每月朔望朝入宮,與他討論和制定戰略,部署軍事行動。

衛青之忠厚,更是有目共睹,天下皆知。

「唉……」天子緩緩閉上眼睛:「卿說的不無道理……」

張越的話,確實打動了他。

冠軍侯絕嗣後,長平侯再絕嗣。

天下人如何看他?

如何看漢家?

恐怕,陰謀論要甚囂塵上了。尤其是齊魯地區,那些緩則,怕是又要有話說了。

只是……

「卿可知道,這衛伉乃是與公孫卿合謀,欲害愛卿的元兇之一?」天子緩緩問道:「如此,卿還肯網開一面?」

說著,天子就盯著張越。

張越被天子看的有些頭皮發麻,背脊發冷。

他知道接下來的回答,將非常考驗自己的說話能力和語言組織能力。

一個不好,恐怕衛伉去死是板上釘釘,還要搭上自己在天子面前的很多好感。

沒辦法,統治者素來如此。

別說是當今天子了,就算是以脾氣溫和,心胸寬廣著稱的太宗孝文皇帝,尚且會因為新恆平一案,而將與之合作十五年,彼此親密無間的左右肱骨,漢家名相張蒼罷斥回家。

因,對君王來說,你做事的目標是什麼?其實不重要。

出發點才是關鍵。

帝王從來唯心,他滿意了,一切好說。

他若不滿意甚至厭棄……

那即使你想的再好,立場再正確,也得回家種紅薯。

「啟稟陛下,此事,在臣向皇后求情時,就已經知曉了……」張越俯首拜道:「臣初聞之,也是甚為惱怒……然……」

「衛伉之前諸般劣跡,臣也有所耳聞……」

「只是……」張越抬頭,看向天子,真誠的道:「在臣心中,國家大義,重於泰山,社稷安危,高於一切,陛下大業,高於世間萬物!」

「蓋陛下知遇之恩,國家養育之義,父老鄉鄰教育之德,臣始終銘記在心,不敢或忘!」

「臣之所以向陛下求情,寬恕衛伉,非是出於私心,乃是對陛下的一片赤誠!」

「其望陛下明察之!」

天子聽著,想起張越之前所說的話,暗自點點頭。

好像確實如此,邏輯也很和洽。

衛伉一個人,死不足惜。

但他若因罪死,衛青蒙羞不說,更將授人以柄,讓很多緩則大喊什麼『漢室苛待功臣之後』。

不利於漢室統治,也不利於國家大策。

只是……

天子低頭,看著張越,悠悠嘆道:「法者,先帝之所立也,高帝之所制,朕安能因衛伉故,而壞先帝法,高帝德?」

「且夫,罪人犯法,若不受懲,長此以往,天下人何以服氣?」

「漢家製法,刑無等級,朕若壞之,有何面目見歷代先帝於九泉之下?」

想當年,他的外甥陳喚,手握免死詔書,尚且腰斬棄市。

那衛伉何德何能,能有犯法不罪的道理?

不過,張越聽著,卻知道其實天子已經意動了。

只是沒有台階下。

就像當初,其乳母金俗犯法被捕,事下廷尉,廷尉打算論死。

天子雖然不忍,但也無奈。

當時侍奉在其身旁的東方朔看出了細節,就教金俗三步一回,五步一抹淚,又罵金俗:現在皇帝已經長大了,不用吃你的奶了,你還在想什麼?趕快走吧,快點去死!

於是,金俗被天子赦免。

事後,天子又賜東方朔黃金數十金,以褒其功。

這個故事,長安城裡人盡皆知。

甚至被人編成了蚩尤戲,傳唱甚廣。

張越當然也知道,張越聽著,就道:「陛下,不必赦免衛伉……」

「依漢律,死罪可以以爵位、黃金抵充……」

「衛伉陰謀與賊臣謀殺大臣,固然罪在不赦,然其乃大將軍嫡子,平陽主義子,陛下自可酌情減罪……特旨准其以爵位、黃金抵罪……」

聽到這裡,天子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漢家如今乃是五銖錢大神當道的世道。

無論貴庶犯法,只要不是特別嚴重的罪行,都可以用五銖錢贖罪。

此外,自秦以來,爵位也可以抵罪。像是當年,張不疑與他人謀殺楚國內史,就是以爵位抵罪的。

畢竟,漢室是封建王朝,不是後世的現代社會。

更不提,縱然是後世發達的西方法治社會,人和人在法庭受到的對待也是不同。

像是張越穿越前,就看過一個新聞,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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