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諸子齊聚(3)

縣衙內,張越和劉進,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

相比張越,劉進顯然更加激動、亢奮。

這是這位長孫殿下,第一次親自參與軍事工作。

自然是難掩內心的情緒。

此刻,這位長孫殿下,穿著一套鮮明的紅色甲胄,腰間系著佩劍,站在銅鏡前,努力的擺著poos,還一邊問著張越:「卿覺得,孤穿此服可還合適?」

張越看著這位忽然有些小孩子模樣的長孫殿下,笑著道:「殿下以甲胄臨身,激勵將士,如何不合適?」

劉進聽著,開心的笑了起來。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模樣著保存在未央宮宣室殿內的『太宗甲胄圖』里,太宗孝文皇帝持劍而立的模樣,微微的昂起頭來。

心中更是暗暗想著:「使太宗皇帝在,若見孤,會否展顏一笑?」

近來,劉進已然瘋狂的膜拜和迷戀上了自己的曾祖父,那位漢家的太宗皇帝。以至於起居言行,都在刻意的模仿,瘋狂的cosplay。

效果自然是顯著的。

無論宮廷內外,很多人都在與劉進見面後,莫名的生出好感和親切。

在經歷了當今天子的雷霆統治,又見到了太子據的軟弱後,群臣都在無限懷念先帝和太宗的寬鬆政治以及繁榮社會。

而劉進的這些舉止行為,幾乎就是正中這些人的下懷。

張越在旁邊看著,微微低頭,心裏面想著:「劉進這樣做,是有人指點?還是自己下意識的行為?」

這無疑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若是前者,那麼……

張越微微翹了翹嘴角,他知道,自從申不害發明了權術之後,諸夏的統治者,就迷戀上了這種所謂的『帝王心術』。

不管是誰,彷彿只要坐上那個位置,都要嘗試一番。

可惜,這種技術,要求和需要的政治手腕、經驗非常高。

高到兩千年封建社會,沒幾個人玩的轉、玩的好。

通常的情況,都是搞砸了。

譬如崇禎,就是一個搞砸了的典型。

不過……

仔細想了想,張越就pass掉了這個想法。

劉進與他不說日夜相處,朝夕相對,起碼也是時常見面,互相都知根知底。

劉進身邊要是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張越豈能不知道?

而且,這位長孫殿下,不是一個能藏得了秘密的人。

至少現在,他還不會掩飾自己的想法和情緒。

所以……

想到這裡,張越就不得不感慨一聲。

劉氏的政治基因,真是強悍啊!

仔細數數,西漢王朝諸帝,除了元成和末代的平帝,就沒有一個善茬。

連歷史上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被權臣團團包圍的昭帝,也非等閑。

至於入繼的宣帝、哀帝,也都是一時人傑。

甚至,就連那位海昏侯劉賀……

從後世考古發現的研究來看,也不是什麼戰五渣。

如今,這位長孫殿下,更是無師自通,居然主動的COS起了太宗的風範。

劉進卻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甚至還調整了一下姿態,換個角度,繼續擺poos。

此時,門外傳來了陳萬年的聲音:「殿下、侍中公,太學祭酒董先生和其他幾位先生來了……」

張越聞言,立刻就抬起頭來看向劉進。

劉進也是嚇了一跳,看著張越,問道:「董先生怎麼來了啊?」

張越笑道:「殿下,臣以為諸位先生,應該來觀禮的……」

「哦……」劉進點點頭,道:「孤當親迎之!」

於是,便和張越,帶著縣衙上下官員,親自開中門迎接。

一開門,張越與劉進都傻眼了。

因為,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不止是董越或者公羊系的博士。

足足有七八人之多,近乎囊括了漢家在京的各系博士官。

「孤見過諸位先生……」劉進微微收斂心神,上前拜道:「諸位遠來,還請入內相見!」

張越也趕緊拜道:「晚輩末學張子重恭問諸位先生安!」

而匯聚於此的諸位博士官們,見著劉進和張越,視線一下子就聚焦到兩人身上。

許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漢家的長孫殿下和那位坊間傳說紛紜的侍中官。

眼神中懷疑、審視、忌憚、畏懼、驚疑、興奮、善意……各色神情摻雜在一起,讓張越感覺有些壓力頗大。

然後,他就看著這些博士們。

這些須白潔白,或者高冠博帶的帝國學術思想巨頭們齊身而拜,紛紛開口:「臣等拜見殿下!殿下千秋!」

又對張越拱手作揖:「侍中公有禮了!」

而作為太學祭酒,董越不僅僅負責管理太學,還肩負著對諸博士的『管理』。

當然,這其實只是一個虛名,在實際上董越根本就指使不動,也管理不了漢季的儒門巨頭們。

便是太常卿,也拿這些人,其實沒有辦法。

唯一能指使得動這些帝國的頂尖鴻儒的人,只有當今天子一人。

即使如此,散漫、寬鬆的學術思想界里,腹誹和議論當今的人,也是車載斗量。

緩則們就藏在博士之中!

不過,身為太學祭酒,董越自也是認得所有博士官的。

無論他們在不在長安!

因而,董越立刻上前,對劉進和張越道:「殿下、侍中公,請容吾介紹……」

「此乃《詩經》博士貫公諱長卿……」

一位身著青衣,看上去樸素無比,但雙眼沉穩、有神的博士官,立刻出列,拜道:「貫長卿拜見長孫殿下!」

「見過侍中公……」

他微微抬頭,看著張越,甚至露出了一個『久仰大名』的笑容。

劉進和張越連忙拜道:「見過貫先生!」

貫長卿?

張越一點都不陌生。

因為,這位博士先生的得意門徒,此刻正跟著王吉在臨潼做事呢!

說起來,那位延年公子,雖然有些毛病,而且頗為傲嬌,但做事的能力和水平不差,最重要的是能吃苦!

就聽著董越繼續介紹:「此乃《易經》博士田公諱何……」

這又是一個熟人,張越甚至和這位先生,有過當面接觸,總結起來,就是——很強!

特別是易經水平,真的是強無敵!

以至於張越都不敢在他面前賣弄自己那點可憐的易經學識。

但田何卻是一個很祥和的老人。

他看著張越,眼中甚至難以掩飾內心的歡喜,在見禮過後,他甚至朝著張越笑著道:「張侍中,上次一別,老朽甚為想念,未知侍中公何時有空來鴻固原與老朽再談談《易經》?正好,有幾位老友,聞名已久,也欲與侍中相見……」

他這話一出口,董越就立刻緊張了起來,看向張越。

張越連忙拜道:「先生請,豈敢辭?小子自當擇日上門請益……」

董越聽著,真的是心臟都有些砰砰砰的在跳。

為什麼?

因為……

易經學派,不管是古文陣營的發明家,還是今文陣營的正統派。

有一個特點——與黃老學派的關係非常親近。

很多易經大師,甚至就是披著儒皮的黃老學者!

而田何這位易經系的巨頭,更是如此!

他是齊國王室田氏之後!

而老田家與黃老學派的關係,就不用介紹了。

所以,當下,董越顧不得臉面,笑著道:「正好,在下也慕名已久,不知道田公是否歡迎晚輩登門請教?」

田何聽著,呵呵的笑了一聲,道:「董子願臨寒舍,老朽榮幸之至啊!」

來之前,田何已經用算過一卦。

為此,他不惜動用了自己珍藏已久的百年神龜,灼甲而卜,徵兆顯示吉!

所以,他自然是成竹在胸。

董越聽著,臉頰抽動不已,好在他近來養氣功夫大增,不然,此刻恐怕已經是要暴走了。

從來只有公羊學派挖別人牆腳!

被人當面挖牆腳,還如此理直氣壯的人,董越還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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