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鄉黨子弟

張越帶著人走在輝渠人的牧場之中,看著這片已經被輝渠人用雙手漸漸經營起來的土地,心情一下子就變得通透起來。

自上次從長安返回新豐後,他隔三差五,就會來此走走看看。

與輝渠人的關係,自是突飛猛進。

到現在,他已經能喊得出幾乎每一個輝渠牧民的名字,甚至還能知道他們的性格與喜好、特長。

而在這些輝渠人心裡,張越現在已經上升到了近乎神明般的地位。

就像現在,看到張越走過來,正在忙著收割青草,將之堆磊在一起的輝渠婦女們立刻就帶著孩子,恭身的彎腰鞠躬致敬:「侍中哥哥!」

人人都是面帶崇拜,充滿了畏懼與尊敬。

哥哥這個辭彙,在現在還只是北方匈奴、烏恆等民族的用語。

其意思也不是什麼兄長。

而是游牧民族對於部落之中的強者、首領和貴族的尊稱。

就像當初霍去病縱橫天下時,匈奴人看到他的戰旗,就肝膽欲裂,大喊一聲:「驃騎哥哥來了!」

然後就跑的無影無蹤。

實在跑不掉,就帶著全部落男女老少,牽著牛羊、馬匹,抱上一頭一小羊羔,匍匐到其大軍之前,舉手投降。

故而,在北方部族之中,能被人尊崇『哥哥』,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張越能被輝渠人尊稱一聲『哥哥』,自是有原因的。

在現在,輝渠部族之中,已經有十八口大型青儲窖被挖好了。

其中存儲著數千石正在被青儲發酵的草料。

僅僅是如此,就足以讓輝渠牧民們發自內心的崇拜了。

青儲地窖技術,在後世不值一提。

但在這個時代,對於以畜牧業為生的輝渠人來說,這卻是堪比雜交水稻的劃時代發明。

因為,有了這個技術,牲畜就再也不用害怕熬不過寒冬了。

對於牧民來說,牲畜就是一切。

張越看著這個情況,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現在,這些輝渠人已經在新豐落地生根,並成為了新豐縣的一分子。

他們豢養的牲畜,也是長的膘肥體壯。

數百頭剛剛產下的馬駒、牛犢的成活率,甚至接近了八成!

這意味著,他已經抓到了一張王牌。

一張干涉漢室馬政和國營牧場布局、建設的王牌。

說不定,還能藉機影響新太僕的人選。

想起太僕的事情,張越也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因為丞相公孫賀自殺,故而,他們父子曾經秉政二十幾年的太僕衙門,立刻被放到了放大鏡下。

別說他們父子無能昏聵,貪婪無度了。

就是他們把太僕衙門經營的很好,一旦垮台,那麼海嘯就會席捲整個太僕上下。

現在,舊太僕丞相公孫賀畏罪自殺,當任太僕公孫敬聲坐大逆無道下獄。

整個太僕系統,立刻就變成了一塊所有人都可以踩一腳的臭狗翔。

半個月時間,其中上層的官吏就十去七八。

大批四百石到一千石的官吏,被勒令辭官或者主動辭職。

至於那些曾經與公孫賀父子關係密切的故舊、親戚,則一下子就跌入深淵——他們的餘生恐怕都得在監獄之中渡過了!

也正是因此,對太僕這個位置的競爭情況變得更加激烈。

原本差不多十拿九穩的上官桀,現在也已經不那麼有信心了。

因為……

現在,連劉家的人,也覬覦起太僕的職位了。

傻子都能看出來,只要坐上太僕的位置,分分鐘就能將數百個肥差,分給自己人。

「看樣子還是得撐一把上官桀啊……」張越在心裏面尋思著。

上官桀是有些喜歡拍馬屁,也特別熱衷於阿諛逢迎。

但是,在馬政方面,他至少是個專家,最起碼熟悉業務。

比那些現在自吹自擂的宗室子弟要好太多。

畢竟,內行就算犯錯,也不會犯致命的錯誤!

而外行,甚至可能連錯誤是什麼,也搞不清楚。

說不定會出現無數好心辦錯事的事情。

類似的事情,張越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了。

心裏面琢磨著這些事情,張越就繼續向前,走到了牧場核心的山谷地區。

此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軍營了。

一面黑龍旗,在山穀穀口上方飄揚,山谷兩側,還建起了姍欄。

一間間用青石建起來的營房,在山谷之中依次排開。

「侍中公來了……」一個粗矮的男子,遠遠的見到張越的影子,立刻帶著人從山谷之中走出來,迎上前,拜道:「末將何遠拜見侍中公!」

「何司馬請起……」張越立刻上前,扶起此人,笑著問道:「司馬與諸位鄉黨,在此可還住的如意?生活上可有什麼需要縣衙方面關注的?」

駐紮在此的,正是七八天前,剛剛從長水鄉奉命來到新豐的舊長水隧營,現新豐隧營。

何遠正是這支來支援新豐建設的隧營部隊的司馬官。

「勞侍中關愛,末將謹代表隧營上下謝過侍中……」何遠起身,笑著道:「自來新豐,蒙侍中關懷,我等隧營將士食有粱肉,飲有美酒,諸般工具,更是全部得以換新,現在全體將士皆摩拳擦掌,隨時聽候侍中召喚!」

張越聽著,笑著道:「往後新豐上下,諸般事務,還需何司馬及眾將士用力!有任何需要,司馬都可以向本官,向縣衙直接提出來,只要是合理的要求,縣衙一定竭盡全力滿足!」

隧營,是戰國時代戰爭演化的結果。

在那個大爭之世,為了贏得戰爭,保全國家,列國無不殫精竭慮,將精力用在『打勝仗、打贏仗』之上。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倘若輸掉一場戰爭,輕則喪土,重則亡國。

於是,軍隊職業化、專業化。

弓弩兵、騎兵、戰車兵、重甲步兵、輕步兵等等軍種誕生了(當然它們未必是叫這個名字,譬如秦國的重甲步兵叫材官,魏國、趙國、楚國的叫武卒)。

秦趙長平之戰,就是這些職業化、專業化的軍隊共同演奏的一場大型交響樂。

而保障軍隊補給和進軍道路、橋樑通暢,自然也就成為了時代背景下必須的要求。

隧營部隊,由之誕生。

巔峰時期,秦國大軍之中,隧營一度佔了三分之一!

到了漢季,隧營部隊的規模也依舊龐大。

只是,再沒有像秦國那樣重視了。

畢竟,在秦國的時候,假如戰爭失敗,就要亡國亡社稷。

但大一統的大漢帝國,哪怕輸掉一兩場,也無傷大雅。

況且,隨著時代的發展,騎兵成為了戰爭的主力。

戰爭的對象,也從過去堅城要塞的諸夏城塞,變成了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與西域各國的矮小城邦。

在這個背景下,隧營部隊的用處越來越小。

自然也就越來越不受重視。

也就關中地區,因為陵邑工程與皇室園林建設需要,所以依舊保持了專業化的隧營。

其他地方的隧營武裝,都已經和青壯、民夫沒有什麼差別了。

但作為穿越者,張越知道,工程兵特別是懂得科學作業的工程兵,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落伍!

這支他特地從長水鄉調來的長水隧營。

更是一支在關中地區,也比較精銳和專業的隧營部隊。

在過去,長水隧營不僅僅需要完成長水校尉的各種需要。

還得是不是支援太常卿的各種工作。

專業能力毋庸置疑!

更別提,大部分長水隧營的士兵,皆是長水鄉人。

鄉黨的力量與緊密聯繫,足以使得這支隧營,成為張越最信賴同時也是最好的幫手。

同樣的道理,隧營上下將士,對於張越有著天然的親近與信任。

是故張越每次一來,整個司馬,上上下下,就全都出來迎接。

現在也是一樣。

兩百三十多名穿著赤色布衣的軍人,紛紛從山谷內的營房走出來,看著張越,全都揮手示意。

「二郎!二郎!」這是甲亭和附近幾個亭里出生的士兵,他們對張越就更加忠誠了,屬於那種甚至可以幫張越擋槍口的存在!

「侍中公!」而稍微隔得遠一些的士兵,則略帶矜持,頗為害羞,但腰桿卻是挺得直直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充滿了自豪與驕傲。

沒有辦法,在這個時代,最堅固的感情,除了兄弟手足,父子骨肉、宗族同袍之外,就是鄉黨之情。

張越看著這些年輕的臉龐,笑著揮手回禮,道:「諸君安好!諸父兄安好!」

在眾人簇擁中,張越笑著道:「本官此番是受長孫殿下之託,代表長孫殿下來此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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