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鉤弋夫人(1)

夜幕徐徐降臨,張越跟在劉進身後,步入甘泉山上的一座行宮別苑之內。

「張侍中……張侍中……」南信公主遠遠的就看到了張越,立刻提起小裙子,就歡快的跑了過來。

「張侍中做的東西,真好吃!」小丫頭一臉崇拜的望著張越:「奴奴吃了好多好多……」

「公主喜歡,那臣下次再給公主做……」張越笑著道。

「好!」小丫頭得了保證,萬分開心,歡快的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向著前方走去。

「公主殿下,天性純真……」目送著這個天真無邪的大漢公主遠去,張越笑道:「願其永遠這般……」

劉進也點點頭。

這位小姑姑的遭遇,確實挺讓人同情的,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個小姑姑儘管身心備受折磨,卻沒法半分戾氣。

連皇祖母都很喜愛她,這次來甘泉宮,皇祖母就特意囑託了自己,要看一看南信小姑姑。

「殿下……侍中……」一個宦官走上前來,對兩人道:「請隨奴婢來,陛下在別苑的館閣設宴……」

兩人跟上這個宦官,轉入一棟雅緻的別館。

剛剛入內,就見到了一隊隊侍女,托著一盤盤食物和美酒,絡繹入內。

更聽到了一陣陣悠揚的音樂。

漢家樂壇,在這幾十年內,經歷了一次深刻的演變。

樂風漸漸從先秦時代的古樸典雅,變為厚重大氣。

於是,此時,傳入張越耳中的宮廷樂曲,就彷彿一陣陣渾厚大氣的協奏曲,編鐘、鼓樂、琴瑟、胡琴、鍾磐,交匯在一起。

這是一種遠比西方歐陸的交響樂,還要充滿藝術美感的聽覺享受。

「李延年雖然卑鄙,但這音樂上的成就,真是堪比大賢!」張越聽著,也不由得感慨。

劉進聽著,低聲道:「侍中還是不要提起此人為妙……祖父大人,恨其入骨矣!」

張越聽了,連忙點頭。

那位曾經在史書上留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協律都尉李延年,如今早已化作枯骨。

而他被殺的原因很簡單——奸亂後宮。

簡單的說,就是給當今戴了一頂原諒帽。

而李延年一案的最終後果,也很嚴重。

因其被誅之故,他的好基友衛律叛逃匈奴,並成為了匈奴的丁零王。

在衛律的輔佐下,匈奴人如今頗有種要學習越王勾踐,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的味道。

張越聽說,衛律在匈奴,組織了匈奴人和匈奴人里的叛逃漢人,在大漠深處,建造城市。

他讓匈奴的年輕人,如漢人一般,在城市周圍進行定期軍事訓練和軍事演習。

匈奴人的戰鬥力,因此得到不小的提升。

據說,李陵之敗,就是此人布局。

衛律的叛變,給漢家造成了遠比當年趙信叛變還要糟糕的結果。

趙信叛變,只是帶了漢軍的戰法和組織方法過去。

但衛律叛變,卻給匈奴人帶去了戰略。

想到這裡,張越就對自己說:「衛律不死,漢家難安!」

說話間,兩人就步入了別館的大廳內。

一入門,張越就聞到了陣陣花香。

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有人在這大廳兩側,擺滿了鮮花。

「鉤弋夫人喜花香,所以陛下命奴婢們在這大廳擺滿鮮花,以迎夫人……」帶路的宦官解釋道。

劉進聽著,臉色有些難看。

他比鉤弋夫人的敵意,一直就很強烈。

張越見了,連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低聲在他耳邊道:「殿下,還請笑一笑……」

鉤弋夫人趙婕妤,張越雖然從未見過。

但可以肯定,這位當今天子的寵妃,如今是整個宮廷內最受寵的女人。

而當今天子,在他寵愛一個女人時……幾乎可以說,予取予求,無所不應。

當年,李夫人受寵,大將軍衛青都要去逢迎,去巴結。

衛皇后甚至要在李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而鉤弋夫人受寵的程度,卻還在李夫人之上。

至少,李夫人生昌邑王的時候,天子可沒有將昌邑王出生的地方命名為堯母門。

劉進聽著,擠出一個哭還難看的笑容。

張越沒有辦法,只能道:「殿下如此,除了令陛下不喜,還有何結果?」

劉進這才勉勉強強,擠出一絲絲的笑容。

兩人被宦官帶著,在這廳中坐了下來。

這廳中的坐席布局很奇特,有別於宮中其他地方的布局。

所有的坐席,都是圍著上首的御座呈環形,而非其他地方的左右兩側。

這就使得,在實際上,在坐之人與主人天子,是相鄰的平等坐位。

而這正是漢家宮廷皇室家宴的布局。

說起來,劉氏的家宴,算是老劉家堅持的最久的傳統了。

這個制度,起源於當初高帝月朝太上皇。

其後,歷代天子皆沿用,用於作為皇室內部的燕飲宴會。

在這個家宴上,據說,皇帝和他的家族成員、大臣們可以百無禁忌,想說什麼都行,也不會有人追究。

因此,史書上,留下了許多的故事和典故。

最出名的莫過於當初高帝劉邦馬尿喝多了,在家宴上,當著大臣的面去問太上皇:「始大人以為臣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產業所就,孰與仲多?」

此外,城陽景王劉章,也曾在家宴上,當著呂后的面說:深耕既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苴鉏而去之。

及至近代,天字第一號大中馬,劉氏超級生育機器,劉大耳朵的祖宗,中山靖王劉勝,也曾在家宴上,做歌唱道:我心憂傷,惄焉如搗;假寐永嘆,唯憂用老;心之憂矣,疢如疾首。

狠狠的發泄了一番當今天子動輒喜歡致法諸侯王的怨懟。

而能夠被邀請,參與列席這樣的家宴。

對於張越來說,這幾乎等同於他被接納為劉氏最信任的大臣。

要知道,在從前,能夠被受邀參與家宴的異姓大臣,都是些什麼人?

蕭何曹參,王陵張蒼,晁錯竇嬰,還有衛青霍去病。

不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連家宴的格局都見不到。

前代丞相牧丘恬候石慶至死都不得受邀參與皇室家宴,深以為憾。

所以,張越坐在坐席上,有些興奮的難以自抑。

反倒是劉進,一臉的苦瓜色。

「陛下駕臨!」

一聲禮官的宣禮,從後而來。

張越和劉進連忙起身,恭立兩側。

不多時,一身便服,滿臉笑意的天子,就走了進來。

張越見了有些發愣,這不就是當日在渡口,這位陛下的裝扮嗎?

在這剎那,他福至心靈,上前一步,恭身問道:「晚輩張子重恭問長者安……」

「哈哈哈……」天子高興的鬍子都跳了起來,伸手扶起張越,道:「後生可嘉,後生可嘉啊……」

「孫臣見過皇祖父……」劉進也上前問禮。

「都坐,都坐……」天子笑著道:「今日是家宴,沒有君臣,只有祖孫和忘年交,朝廷的那些虛禮,就讓它們先滾開吧……」

對於這位陛下來說,他顯然更喜歡和更愛這種看似沒有拘束的家宴。

片刻後,南信公主,也在幾個宮女的陪伴下來到了廳中。

這個小公主,可就完全沒有任何拘束。

她先是撲倒自己的父親懷裡,數了數父親的鬍子,然後又跑到張越身邊,貼著張越坐下來,問道:「張侍中,奴奴能跟侍中坐在一起嗎?」

張越連忙抬頭,看向天子。

就聽天子道:「今天是家宴,子重就當南信是你的女弟好了……」

張越這才道:「當然可以了……」

南信公主聽了,特別高興,她蹦躂的跳了起來,在張越臉上親了一口,美滋滋的道:「奴奴最喜歡張侍中了!」

在她小小的心靈中,張侍中,就是一個安全的港灣,一個靜謐之地。

每當見到這個大哥哥,她就總會感到安心。

就像那個傍晚,張侍中抱起自己,走在建章宮的閣樓之間。

就像那個夜晚,張侍中守著自己入睡。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溫暖,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安全。

就在這時,一個女子的身影,輕輕步入大廳。

她一出現,瞬間就吸引了張越的注意力。

倒不是她的美貌。

事實上,西元前的女性雖然漂亮,但卻無法與後世相比。

因為後世存在著兩個可怕的魔法。

一者名為化妝,一者名為PS。

張越曾經見識過無數次在這兩個魔法的威能之下,完成了變身的故事。

再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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