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面聖(1)

在鄭國渠與六輔渠交匯的池陽縣稍作停留,張越和劉進繼續上路,越過九凝山的瓠口後,前方的道路便豁然開朗平坦起來。

秦始皇建造的巍巍直道,筆直向北,大道寬敞而平坦。

在傍晚之前,就抵達了漢家行宮梁山宮。

梁山宮是現在整個天下,保存的最完整的秦代行宮。

宮苑內外,都充斥著濃郁的秦代氣息。

行走在梁山宮之中,甚至不時可以看到一些秦代的石刻。

宮苑的建築,更是保存了秦代的許多建築風格。

更緊要的是——梁山宮還是漢少府卿最主要的弓弩製造基地。

這裡每年都會生產數萬把弓弩和數十上百萬枚箭矢。

為了保證箭矢的生產,少府卿每歲都要組織大規模的獵雁活動。

獵殺數萬甚至十餘萬隻大雁等鳥類,取其羽毛,作為箭矢的原料。

順便,還藉助這個機會,訓練射手。

所以,梁山宮內外的警備等級,與未央宮相差無幾。

北軍甚至派了一個校尉部,常年駐紮於此。

張越與劉進,到了這個少府卿的大本營,自然少不得去看一看少府的弓弩生產情況。

只是看了一圈,在梁山宮內的弓弩工坊里走了一遭,張越和劉進就都被震撼了。

特別是漢家的弩機生產機制,讓張越這個穿越者,都震驚無比。

因為……

少府的工匠,生產弩機,居然用的是流水線!!!!!!!!!

雖然,沒有傳送帶,沒有機器,有的只是一個個工匠,一把把銼刀。

但,卻依然極有效率。

因為每一個工匠,都只需要負責某一個零件的組裝、製造。

一組工匠,在一天之內,就能完成對十幾把甚至更多的弩機的組裝和製造工作。

完工的弩機,將會被送到庫房之中,然後,由庫房的工匠,在這些弩機的機括上銘刻下製造它們的工匠的名字。

這讓張越看的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西元前的漢季,諸夏民族的勞動人民就已經創造出了如此超前和先進的生產方式。

可惜……

在漢季之後,這種方法居然失傳了……

這讓張越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在看完了梁山宮的少府工坊後,張越就已經在心裡暗下決心,未來時機成熟,一定要編寫一本涵蓋了目前漢室所有門類技術的百科全書。

使這些祖先的智慧結晶,能流傳到後世,讓後人知曉。

比起張越,劉進則像一個好奇寶寶,穿行於這少府的工坊內外,到處打量和琢磨著工坊內外的工匠和官吏。

不時的找人問話,詢問。

這也怪不得他,這是他第一次實際親自接觸漢室的工坊,並親眼看到少府卿的工坊運作情況。

一切都與他曾經想像的場景,相去甚遠。

他的老師們,曾經告訴過他——工匠是末業,匠人粗鄙,不可深交。

但,在這個工坊,他卻看到了很多與他的老師們曾經所說截然不同的東西。

不僅僅整個工坊內外秩序井然,所有工匠皆兢兢業業的從事著自己的工作。

工坊之中,更是非常乾淨,沒有什麼垃圾堆磊和雜物亂放的現象。

他更見到了一個老工匠,雖然已經七十多歲,鬍子花白,腰背都坨了,雙手更是長滿了厚繭。

但這個老工匠,卻能出口成章,即使是在他面前,也頗通禮儀。

更緊要的是,這個老工匠,在整個梁山宮上下,都備受尊崇。

即使是負責監管梁山宮工坊的宦官們,在他面前也是唯唯諾諾,執子侄禮。

劉進一問,原來這個老工匠,乃是壺口三老!

而且,來頭大的嚇死人!

他的祖上,曾參與主持修建了長安城,受封為梧候,曾是瓚文終侯蕭何的左膀右臂。

到了他這一代,已經是三世為漢天子之臣。

他的兒子、孫子、曾孫皆在少府卿的考工室任職。

而他本人,更是漢家最好的弓弩設計大師。

據說當初,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曾以弟子禮,想請這位老大人去大將軍府享清福。

但人家不願意去,就愛在梁山宮裡擺弄弓弩刀劍。

劉進聽完,肅然起敬,心裏面對於匠人的態度,悄然間有了改觀。

至少,工匠的地位,在他心裡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

第二日,兩人離開梁山宮,啟程繼續向北,穿越徑水,雲陽縣就已然在望,甘泉山的輪廓也出現在了眼帘之中。

作為漢家夏季避暑園林,甘泉宮宮殿群的規模,並不比未央宮小多少。

而且更加奢靡和壯麗。

一路上,到處可見別館與宮室。

宦官侍女們,更是絡繹不絕。

整個雲陽縣,都快要成為漢家皇室的活動場所了。

在下午的時候,兩人的宮車就抵達了甘泉宮的外圍棠梨宮。

此地,乃是大漢文豪司馬相如生前常居之所。

據說就在這裡,這位大文豪,揮毫潑墨,寫下了著名的《上林賦》,其文氣勢昂揚,充斥著大漢帝國的堂皇霸氣,讓人愛不釋手。

而棠梨宮一直以來,也是出入甘泉宮宮苑的南大門。

進入這裡,就等於進入了甘泉宮的宮闕禁地範圍。

張越和劉進在宮門前,拿出自己的符璽,驗證了身份後,立刻就有著衛隊出來護送。

剛進棠梨宮的宮門,張越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張侍中……」

他抬頭向前,就看到了御史中丞暴勝之,一臉苦瓜色的迎了上來。

「長孫殿下……張侍中……」暴勝之走到兩人的車前,拱手拜著,耷拉著腦袋,有些有氣無力的模樣。

「中丞何來?」劉進有些奇怪的問道。

但張越卻是頗不好意思的對暴勝之拱了拱手,拜道:「辛苦中丞了,讓中丞受罪了……」

「唉!」暴勝之嘆了口氣。

劉進不懂,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中丞請上車一敘……」張越請道。

暴勝之也沒有客氣,拱拱手,就爬上馬車,坐到了兩人的對面。

「天子沒有怪罪中丞吧……」張越輕聲問道。

暴勝之搖了搖頭,他這次可被罵慘了!

他比張越等人早到甘泉宮一天,本以為天子詔他來,是有任務。

結果沒有想到,卻是一頓臭罵。

他都快被罵的懷疑人生了。

「是下官連累中丞了……」張越說著就微微欠身道:「只是,下官也沒有辦法,萬望中丞海涵……」

暴勝之聽了點點頭,然後擺擺手道:「與侍中無關,吾身為御史中丞,天子之耳目,卻不能為陛下監察好地方,此乃瀆職也,被陛下斥責也是應當!」

他其實還有話沒有說出來——作為法家大臣,天生就是給皇帝背鍋的。

這是所有法家大臣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事實上來說,若是某個法家大臣,沒有被天子訓斥,那反而他心裏面會打鼓,會七上八下。

反倒是挨了罵,心裏面就舒坦了。

道理很簡單,天子罵你,那其實是保護你。

況且,能給天子背鍋,這是天大的榮譽!

儘管一時可能有失,會被貶官,甚至可能被外放。

然而,過上一年半載,天子就會想起來——某某忠臣啊,這樣的忠臣,應該去更高的崗位上去給朕服務!

於是一紙詔命,這位背鍋俠立刻平步青雲,連升三級,重回高位。

當初,張湯、公孫弘的時代,這兩人就是搶著給天子背鍋,才一個個爬到三公的位置上。

而暴勝之,等待一個背鍋的機會,已經等了好幾年了。

這次,也算是得償所願。

雖然挨了一頓臭罵,甚至說不定可能要承擔一定責任,被貶斥到關東郡國甚至西北邊塞。

但這只是暫時的。

短則一年,晚則數年,他就能重回長安,屆時,他就不是御史中丞這個受氣的小媳婦了。

而是手握大權的九卿!

劉進在旁邊看著,聽著這兩位大臣的談話,心裏面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到,官場上居然還有這種姿勢?!

看暴勝之的樣子,他是被祖父臭罵了一頓,訓斥了半天。

表面上雖然很失落,但他的眉毛和眼睛,卻深深的出賣了他的內心。

看樣子,這位御史中丞,甚至是……甘之如飴……

「中丞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張越問道。

「若侍中有心的話……」暴勝之深深的看了一眼張越,道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可否替愚兄在天子面前,說一下新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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