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一 在黃昏,我們點起燈 寫自旅館

京都是一座幸運之城,

幸運,到處是宮殿,

長有翅膀的屋頂,

星辰如音階,

蒼老,卻迷人,

石質,卻生動,

木構,

卻從地面生長到天際,

京都是一個美得

讓你落淚的城市。

我是說,一位先生流出的

真實眼淚,

這位鑒賞家,古物愛好者,

他在關鍵時刻,

在一張綠桌後面,

疾呼,畢竟

有那麼多差勁的城市,

於是,突然在座位上

哭泣。

就這樣,京都獲救了,

它比廣島更美麗。

但這已是久遠的歷史。

我不能總是惦記著它,

或者,不斷地問,

以後會如何,以後會如何。

日復一日,在歷史的預期中,

我相信永恆。

在持續的驚恐中,

我如何將牙齒咬入蘋果。

我不時聽到某個普羅米修斯

戴著消防隊員的頭盔,

欣慰於自己的子孫。

寫著這些詩句,

我好奇,

它們中的什麼東西,在何時

會顯得荒謬。

偶爾,恐懼

襲擊我。

在路上。

在陌生的城市。

只有花園磚牆,

常見的古塔,

粗糙的檐口線腳上剝落的灰泥,

餅乾盒一般的房屋,

一無所有,

只有一棵無助的小樹。

他將在這裡做些什麼,

這位溫和的先生,

鑒賞家,古物愛好者。

石膏上帝,憐憫他吧。

嘆息吧,哦,古典大師,

在批量生產的胸像深處嘆息。

只是有時,

在一座城市,眾多城市中的一座

在旅館房間,

遠眺排水溝,

一隻貓在星辰下

如嬰兒般嗥叫。

在一座人口眾多的城市,

人多於你在茶壺、

茶杯、碟子和絲綢屏風上所找到的人像。

對於一座城市,

我只知道一點:

它不是京都,

絕不是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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