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我童佳倩改變主意了

第二天,我坐在摩托車的后座上,抱著劉易陽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這輛車已經跟了劉易陽三年有餘了,它的后座上除了我,從沒坐過別的女人。在我生下了錦錦後,劉易陽說:「我終於可以載第二個美女了。」我笑他:「等錦錦能坐時,你還騎著這輛突突突啊?你知不知道,如今這年代,停滯就等於大步倒退啊。」

我和劉易陽登記結婚那天,他沒有騎摩托,他帶著我打了車。那時,我肚子里已有了錦錦,他說:「直到你生,你都要遠離這危險的交通工具。」「知道危險,你還騎個沒完沒了的?」我一直把這摩托看作眼中釘,肉中刺。「因為八個字:經濟實用,方便快捷,還有就是,你老公我的技術一流,絕對安全。」「老公?誰是我老公?」「我劉易陽啊,這不馬上就是了嗎?」

然而今天,他馬上就不是我老公了。我把大好的青春年華給了他,換回了一段精神至上的愛情,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以及十八斤的肥肉。

婚姻登記處還是那個我們登記結婚的婚姻登記處,哪哪都沒變,甚至那扇一年前貼有「此門已壞」字條的右半邊門依舊是壞的。只不過,字條換成了一個指向左半邊門的箭頭以及「請走旁門」四個字。

「旁門?我還左道呢。」劉易陽笑著評論。

我不禁奇怪:他竟還笑得出來。這離婚是我提出來的,可真走到了這節骨眼兒上,我還難免悵然若失,可他老人家倒好,還能談笑風生。一年的時間說短不短,春夏秋冬走了一圈,可說長也不長,他老人家怎麼就變得如此絕情了?拋開我這個糟糠不說,難道他對錦錦也並不留戀?但我翻回頭來想想,我童佳倩不也今非昔比了?那時那個陷在愛情中無所畏懼的我,如今不也變得前怕狼後怕虎,做上逃兵了嗎?

「你怎麼了?怎麼發抖?冷嗎?」劉易陽攬住我的肩。

「沒事兒。」我抖掉他的手臂:「別拉拉扯扯的,你見過這麼離婚的嗎?」

「東西都帶齊了嗎?」辦事的是個中年婦女,和善不足,冷漠有餘,一看就是見多了人世間的不美滿,人生態度也隨之消極了。

「嗯,身份證,戶口本,結婚證。」我顫抖著雙手把它們一樣一樣從包里掏出來,那慢悠悠的勁頭兒竟讓我想到了每每讓陳嬌嬌掏錢請吃飯時,她那不甘願的勁兒。

「協議書呢?」中年婦女眼皮抬都不抬。

「啊?協議書?」我的手下意識又伸入包中,可裡面哪有什麼見鬼的協議書?

這下,一直杵在一邊,好像沒他什麼事兒的劉易陽插話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離婚要有離婚協議書。」

「對,要把財產怎麼分配,小孩兒歸誰撫養等等寫明白了,你們雙方達成一致後,簽字。」中年婦女言簡意賅。

「我們沒什麼財產好分。小孩兒歸我,他同意的。」我張嘴就把老底交待得清清楚楚。

「口說無憑。」中年婦女抬了一下眼皮,好似白了我一眼。

劉易陽倒客客氣氣:「好,那我們寫好了再來。」

劉易陽收拾好了我們的證件,然後握上我的手不緊不慢地告辭了,臨了還說了兩遍「多謝多謝」。我眼看著那中年婦女的下巴往下掉,都快要到前胸了。她八成以為我和劉易陽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乾的閑人,無恥地來增加她的工作量的。

「你知道離婚要協議書,那你幹嗎不寫?」我一肘頂在劉易陽的肋骨上。

劉易陽悶哼了一聲:「唔,是你要離婚的,你自己寫。」

「你等著,我馬上寫。」說著,我就要掏紙筆。

「等不了了,我這已經遲到了。公司要上新節目,今天上午要開會。」

「開會重要還是離婚重要?」

「童佳倩,你放我一馬吧,別毀了我的婚姻,又來毀我的事業。你走不走?不走我可不管送你了啊。」

「劉易陽,我看你是成心。」說完,我一腳踢在那已經在咳咳作響了的摩托車上,隨後小心翼翼地跨坐了上去。

在距離家還有三站路的公車站,我讓劉易陽放下了我:「快上班去吧,我自己溜達溜達。」「沒事兒,我來得及。這大風天兒,你溜達什麼啊?」「我樂意,你少管我了,快走快走。」「那你到家給我打個電話啊。」

劉易陽突突突地走了,一眨眼就淹沒在了人潮車海中。他為目前這家「綠野傳媒」已效力了整整兩年了,近日剛剛傳來了將大幅加薪的風聲。身為一個為旗下影視作品及娛樂節目包包裝,潤潤色的後期製作技術人員,他不求名位,但求薪水。所以眼下,他還是別遲到早退為好,免得因小失大。我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久久不願挪動自己的腳步。不知道還能這樣看他幾次,也不知道今後會有誰,代替我這樣看著他。

我沒有坐車,而以幾乎是競走的姿勢,扭回了家。雖說劉易陽和錦錦賜予我的這十八斤肥肉在這凜冽的風中能產生禦寒的作用,但春暖花開迫在眉睫,也是時候甩掉它們了。

在我扭到了已看得見家裡窗口的天橋下時,我也看見了我的公公。他背對著我倚在天橋的欄杆上,可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的呢子帽。那帽子是暗紅色的,很精神,很喜氣。我記得我公公剛把它買回來的時候,我婆婆說:「這麼艷乎,你可真是人老心不老。」而我婆婆還真說對了。這會兒,我公公的對面正立著那位雖比我年長,但卻比我婆婆嫩多了的女人。她還是身穿那件墨綠色的長大衣,身材雖算不上苗條,但腰還算細緻。我看不真切她的眉眼,但單憑她那大波浪的捲髮以及雙手插兜,單邊頂胯的站姿來看,她也夠風姿卓卓的了。

以公公的背影來看,他與這位三十歲有餘,四十歲不足的女人還算得上和諧。公公肩寬,腰直,走路永遠是昂首闊步,只有花白的頭髮能揭發他已近六十歲的真實年紀,而眼下他戴著頂青春洋溢的帽子,還真能算返老還童。

這是我第三次在家門附近看見公公和這位女人相談甚歡了,真應了六個字:一而再,再而三。

我仰臉望向公婆房間的窗口,烏塗塗的一片,也不知有人沒人。要是這會兒婆婆正好憑窗遠眺,那她一定會眺見自己的老伴兒。可這好像也正說明了我公公與這位女人一定是清清白白,不然,他怎麼不也得背背自家人的耳目?

我扭得氣喘吁吁,用鑰匙打開家門,竟有人迎了上來。此人自然不是奶奶或我婆婆,此人是我親媽,錦錦的親姥姥。「您怎麼來了?」我一邊換鞋一邊問。「我這左右眼皮輪著跳,準是有不好的事兒,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我媽說得煞有介事。

真不愧是我親媽,我才在離婚的懸崖邊上打了個晃,就反應到她的眼皮上了。這我若是真離成了,她還不得走路崴了腳,切菜切了手?

又到了錦錦的用餐時間,我婆婆把房間讓給了我和我媽:「親家您坐,我去洗把臉,上個廁所。我這一直忙活小寶兒,連廁所都沒顧得上。」

關上門,我媽坐在我對面,胡擼著錦錦的後腦勺:「你婆婆還真能幹。這現在要是再讓我帶孩子,我可能還真帶不了。」「我看她是能幹得過了頭了。」「你這孩子可真是的,真要沒人幫你,你連飯都吃不上,忙得你跟孩子一塊兒尿褲子。」

我不再說什麼,把握著擁抱女兒的有限時光。

而我媽卻滔滔不絕上了,不過,她把音量掐得恰到好處,傳不到門外去:「要我看啊,你這婚結的,最大的好處就是攤上個能幹的婆婆。你這年紀輕輕的就生了孩子,要是你婆婆不管帶,你這接下來的幾年,可就別想過你自己的日子了。」

「我都當了媽了,還要什麼自己的日子?當然是要一心撲在錦錦身上了。再說了,大不了我請個保姆,要她幫的時候她幫,用不著她的時候,她就別插手。」

「哼,你說得簡單,就你和劉易陽加一塊兒賺的那萬八千的,還請保姆?」

「媽,他這眼看就要漲錢了。」

「漲能漲到哪兒去?能買得了房嗎?你願意住這兒啊?不願意住,就讓他買房去。你呀,就是一失足,沒結婚就把孩子懷了,我真是懶得說你。」

「懶得說還一個月至少說三次。什麼失足,我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您出去打聽打聽,我們這年紀的,有幾個能在北京買房的?您別老看不上劉易陽,我敢拍著胸脯說,人分三六九等,他少說也是中上等。」劉易陽只要一天是我男人,我就要為他說一天的話。

「那你自己呢?媽可認為你是上上等,就算享不了榮華富貴,那怎麼也得吃飽穿暖,住得舒舒坦坦吧?你看你現在那屋,小不說,陰得都快能長蘑菇了。」

「有的住我就知足了。您去看看,有多少北漂租著一個月千兒來塊的房子,還蟑螂橫行,廁所公共,我這冷點兒怕什麼?冷點兒省得上火。」

「行行行,日子是你自己過的。只要你樂意,媽還有什麼好說的。算媽當初小看了你了。」

「當初?什麼當初?」

「你結婚之前,我不是把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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