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神武光耀,萬里江湖浩渺 第六章 大雪山上下宗師

柔媚秀麗的美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幾乎腫成了豬頭,狼狽,狼狽不堪,卻沒有了美人雨打殘花的凄美,鳳湛芳偏生毫無自覺,只覺得雙頰火辣發痛,又恐懼於弄砸了事情,下意識捂臉欲泣,眸光流轉。

美人垂淚,那是能夠讓人心肝尖兒打顫的精緻。

若是在中原,有詞牌名就喚作是眼兒媚,甚麼醉人花氣,午夢扶頭,甚麼春慵恰似春塘水,盡數都是些講美人美景的詩句。

可看著一個豬頭故作媚眼卻真的能夠讓人把隔夜飯都給嘔出來。

先前眼睛裡面看著冒火的各家少俠,草原貴族都有些不自在,乾咳兩聲,默默移開了目光,先前對著美人舞劍喝酒,怎麼喝都喝不夠,酒不自醉人自醉,現在杯子里的馬奶酒,突然就不香了,寡淡無味。

赫連憐陽目瞪口呆,然後幸災樂禍,嘴角勾了勾,露出左邊的尖牙:

「這……這是掀桌子了?」

旁邊的女子道:

「大概如此。」

赫連憐陽仔仔細細端詳了下先前比起自己都好看許多的江湖女俠,抿了抿唇,臉上浮現出沉痛的神色來,霍然起身,看著藍衫樂師,厲聲喝斥道:

「你在做什麼?!」

「撫琴之後,定要好好責罰!」

下手黑啊。

赫連憐陽悲痛萬分,注視著漲起來的臉,忍不住嘴角勾了勾。

一般人的巴掌打出去自然不會有這麼大的後果,腫地這麼大……

狠啊。

沒有要性命,可是這樣一個注意容貌,享受周圍權貴弟子追捧的美人兒當眾被打得近乎於毀了容,心中所受屈辱之大,於這天地間,也便和死了沒有區別了。

多大仇啊。

赫連磐把手裡的酒杯湊在了嘴邊,卻只剩了一半的酒水,眼裡有些獃滯,好幾息才回過神來,兀自有些難以冷靜。

他心思靈動,當下里暗自覺得先前那氣機如雷鳴,顯然是入了六品境界的表徵,心裏面好一陣詫異,天地之間,武者不少,但凡是勤快些,能吃苦,有一門不算太歪地厲害的武功秘籍,是個人就能夠修行到七品境界,區別只是幾歲修行到罷了。

十六歲的七品,和六十歲的七品,雲泥之別。

不過一旦入了六品,就算是七十歲的六品,也會受到各處恭敬待遇,就是出身不凡的武者,心裡頭看不起這個年紀才過龍門,口中稱呼一聲老前輩是沒差的。

何況是這二十多歲的六品。

四品不知道,但是這幾乎打了鐵是要入五品境界的苗子。

是北匈王庭的後起之秀?不對,看上去,那張臉倒像是個秦人,也彈琴。

秦人。

一身大俗氣紅袍的周和璧恍惚出神,他雖然只是打算做壁上觀,但是赫連磐的手段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給人破去,還是讓他覺得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而且對方出手的法子,讓他有著熟悉的感覺。

秦人……

老人的眼底升起一道陰翳。

秦蠻子。

……

過去了好一會兒,眾人方才回過神來,然後就覺得臉上一陣掛不住,赫連磐看了一眼垂眸撫琴的藍衫樂師,那琴算是上品的器物,但是此刻七根琴弦根根全都被劍器掃斷。

凝氣為七弦。

撫琴錚然鳴嘯若雷聲。

這樣的手段,顯然不是尋常武者所能夠做到的,就算是在六品武者當中,也算得上是內功深厚,赫連磐想了想,低聲道:

「勿要激他出手。」

旁邊青年點了點頭。

王安風一曲撫罷。

曲文琴上,七根琴弦終於支撐不住,疲軟下來,構成琴弦的氣機散去,復歸於天地之間,王安風抬眸,感覺到周圍視線的匯聚,神色平淡無波。

放下琴,可以拿起劍。

他想要的東西,和這些人想要的東西是一樣的。

以劍落子。

琴弦長相思。

氣機擴散之處,七根斷裂琴弦微微浮空,一如先前,劍氣肅殺,覆蓋於其上,即便只是六品境氣機,也已經足夠。

無人察覺琴上異樣,有人起身將狼狽不堪的鳳湛芳攙扶回去,那幾位貴胄子弟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臉上帶著憊懶笑容,拍了拍手,道:

「彈得好琴弦。」

「這個樂師很有幾分意思,今日多彈彈,便與我彈一下大秦那邊的風光曲,彈地好,就給你些黃金,彈不好,就給鞭子。」

另外一名女子對於這個讓鳳湛芳吃了苦頭的藍衫樂師沒有甚麼惡感,但是既然領頭的赫連磐開了口,便也不妨順便踩上一腳,當下笑道:

「不可,不可,大秦的曲風太柔和,沒有甚麼意思。」

「便與南人一樣,性子軟綿綿不堪用。」

先前開口的青年似乎要鬥氣,大聲道:

「怎得就不可了,樂師你不必在乎她的胡話,我與你說,要你奏秦樂,就是秦樂,不彈的話,可要在憐陽公主面前,給你來上幾個鞭子了。」

女子亦道:「怎得,只是你有鞭子,我就沒有鞭子了?」

「你打得,我就打不得?」

青年道:「你自然打得,可是我還可以給賞賜,你才買來許多東西,手邊可動用黃金不多罷?」

說著隨手就已經拋擲出了幾快金子,故意砸在王安風身前地面上,滾動了幾下,到了旁邊一名貴胄的腳邊,後者用腳尖撥動著黃金。

王安風心如古井。

赫連磐笑眯眯飲酒,看著赫連憐陽,連環逼迫,他的視線其實並不在這個樂師的身上,是想要從這個樂師入手,逼迫赫連憐陽動些手段和底牌,就只是兌子,便是那樂師真的是六品的境界,可是在這裡,就只是樂師罷了。

草原上的規矩其實並不比中原王朝差的。

便在此刻,突然有人笑吟吟開口:

「你且過來。」

「只給我彈就可以。」

眾人看笑話的神色一下頓了下,聽到聲音是從赫連憐陽方向處傳了過來,當下就有些許的遲疑,雖然有了心理準備,當真到這一步,還是畏懼。

然後就發現,開口的是那位赫連憐陽的好友,可不知道開口是否是受了赫連憐陽的暗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

一片安靜中,先前那胡人女子突然發笑,意有所指道:

「聽說大秦中,男子找花魁,流行點花燈,燈罩上面題詩寫名字,若是喜歡那個花魁,就用玉錘擊玉盤,原來……」

她的聲音故意頓了頓,左右看了看,道:

「這便是中原人花樓畫舫當中的『點名』嗎?」

「卻不知是第幾次了?」

眾人沉寂了下,然後就轟然大笑起來,伴著果然風流的惡意調侃。

王安風皺了皺眉。

對方為自己解圍,倒是也落了這樣的嘲諷。

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夠袖手旁觀。

琴弦微起。

周和璧心中則明白這種情況的原因。

矛盾點轉移了,這很正常。

倒不如說,大秦和北匈彼此之間的衝突和矛盾本就幾乎大得無以復加,只是五十年沒有爆發大的衝突,被一直壓在了下面,而年少者,見到秦人難免就躍躍欲試。

究其原因,秦地本就是和北匈接壤,荒苦偏僻的地方。

匈族曾經在吳地劫掠,也曾在邊關肆虐,中原一直苦於此,而今大秦皇帝的父親,在他三十歲的時候,曾經親率三十萬大秦龍驤鐵騎往北而來,馬踏北域,將上一代的北匈王殺死,打破了中原不能力戰的傳說。

這裡的貴胄,家中都藏著滿是戰痕的鎧甲。

都有祖先參加過那一次的戰役。

換言之,都有長輩死在了百年間中原和北匈最大的一次戰役之中,那是深深埋葬在心底里的深仇大恨。

那一次沒有勝負。

北匈打得頭破血流,但是大秦也不輕鬆。

那個時候的大秦皇帝剛剛過三十歲的生日。

他在草原的邊緣,踏著河水,橫槍立馬,眼睛裡盛放著天下,像是燃燒著永遠不會冰冷下去的火焰,對著草原喝了一壺酒,白錫裝的馬奶酒,咕噥著說了一句往後還想喝,讓大汗王心驚膽戰退避三十里。

「這裡是打不下來的吧,草原太大了,總會有放牧的人出現。」

「但是不要伸爪子。千萬不要伸爪子,之後的皇帝是我的兒子,然後是我的孫子,伸出一根手指,我剁一隻爪子,伸出來一隻爪子,我剁一雙。」

「朕,不爭一時一地的勝負。」

他將長槍倒插在了邊疆,揚長而去。

那一次突然的遠征,就像是一柄抽冷子刺處去的長矛,狠狠貫穿了北匈草原上蠻橫種族的腹部,但是卻被天下各國嘲笑大秦的皇帝窮兵黷武,當時的才子佳人,賞玩風月之後,必談國事,談論國事,避不開窮兵黷武的大秦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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