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寒看著前面那一頭幼獸。
幼獸呈現黑白色,一雙瞳孔在微光下呈現淡金色,他在安息行走,不止一次和萬獸谷打過交道,很明顯,這是一頭異獸,而且並非是後天培養出來的異獸,是那種一出生就是的。
這並非是什麼問題。
重點是,那頭幼獸的眼珠子一直盯在看自己身上。
顧傾寒摸索了下下巴,身子往左邊偏了下,那頭幼獸果然也扭了扭頭,然後又往右邊偏了一下,幼獸的眼瞳同樣緊緊追著他,偏到了右邊兒,頗為靈動。
顧傾寒又嘗試了幾次,忍不住大笑出聲,道:「有趣有趣。」
「整個王府的人都是瞎子聾子,偏生只有你這樣一個小傢伙能夠看破我的隱遁身法,哈哈哈,這不就是和我有緣嗎?」
「果然就是和我有緣。」
「殺人之前洗個澡,運道絕對差不了。」
「合該你跟了我!放心小傢伙,跟了我以後,吃香的喝辣的,想要有幾頭母獸就有幾頭母獸,買雞腿咱吃一個扔一個,來來來,小寶貝兒,過來,跟著爺我走。」
說著彎腰下去,手法極快,一下就將小獸撈起來。
小獸似乎想要反抗,被他輕易制服,忍不住哂笑兩聲,區區一頭幼年異獸,想要追上他的功夫,還差得遠,一手抓住這異獸,便要去取前面那青年的性命。
卻在此時,黑白小獸似乎感受到了淡淡的殺機,雙瞳由淡金變成了紅色,是那一種純粹的紅,不夾雜任何的雜質,如同屍山血海一般瘋狂的顏色。
冷意瞬間侵染了顧傾寒的身軀,他的身子驟然僵硬下去。
雙瞳微縮。
不好!
「哈哈哈,中了!」
少林寺中,鴻落羽忍不住大叫一聲,撫掌大笑,跌坐在地,仍舊笑得肆意妄為,控制不住一般,肚痛到連連捶地。
古道人扶額嘆息。
吳長青哭笑不得,撫須道:
「原來如此,氣息幻境,是和圓慈大師掌中佛國類似的手段。」
「可惜只能用來糊弄人,不過和你的性子相合,難怪你寶貝地不行。」
鴻落羽瞪大眼睛,道:「什麼叫糊弄人,你怎得這樣憑空污人清白?等到小瘋子痊癒之後,這小傢伙記住他的氣息,就能讓他的氣息龐大起碼一成有餘,與人交手,大佔便宜。」
吳長青無奈道:
「這也著實是你的風格,不過……」
「這小東西的能力有上限,和其主掛鉤,能夠震懾住這名刺客,你是讓它記錄了你自己的氣息么?」
鴻落羽連連擺手道:
「沒有沒有。」
「我的氣息不算什麼,再過幾年,小瘋子的氣息都要比我可怕了,嗯,雖然他還是追不上我。」
古道人道:「那外面那刺客怎麼回事?」
鴻落羽的嘴角控制不住又往上面翹了翹,分明已經得意至極,卻又偏生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攤了攤手,微抬下巴,道:
「我不是都說了,這小傢伙是上古,不,遠古神獸嗎?」
「它祖宗可是有主人的,那一日我恰好看到姓贏的桌上攤開典籍,恰好是講異獸的,隨手翻了翻,原來在這個世界裡,異獸的某些東西,是隨著血脈會不斷流傳下去的,只要血脈足夠純,就會一直從血脈的源頭流傳下來。」
「一般是這一類異獸源頭最強的那一隻,曾看到過的印象最深刻的記憶,是以猛虎天然傲嘯山林,而狼群則過百上千,雄鷹振翅於蒼野……」
「這小傢伙一直沒有看到過小瘋子的氣機,所以理論上,它記憶中的畫面其實只有一個而已,也只能根據那個記憶模擬氣息,不過,大約連那所謂異獸記憶也模糊不輕了吧,畢竟太過遙遠。」
古道人一雙杏核眼微微瞪大。
「也就是說,他看到了……」
鴻落羽眼底滿滿的幸災樂禍。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
然後在此處圍著的數人眼底,便是素來平淡的吳長青,都浮現出一種悲憫。
「玄武天尊。」
「阿彌陀佛。」
「無量壽佛。」
顧傾寒在這一瞬間似乎失去了自己的能力,眼前的小獸昂首嘶咆,原本憨態可掬的模樣瞬間膨脹不知多少倍,柔順的皮毛變得粗硬狂妄,嘴角獠牙尖銳,軀體龐大。
在它的身上,端坐著一位根本看不清楚模樣的高大男子。
天和地都是一片一片的血紅,雷鳴般的戰鼓聲音在天地之間回蕩著,令他的心臟瘋狂跳動,然後他看到穿著簡陋獸皮的戰士手持青銅長矛,口中發出呼喝聲音。
猛獸之上的男子手中青銅長矛猛地一揚。
戰鼓之音戛然而止,與此同時,恐怖的煞氣降臨大地。
冰冷,肅殺!
蠻荒遠古的戰場,瞬間重臨。
顧傾寒在瞬間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什麼,意識到這一隻異獸的血脈比他想的更為純粹,想要撤離這種強烈意志的痕迹,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軀驟然僵硬如鐵,一動不動。
前面虛幻的人影抬起長矛。
明明虛幻,明明虛假,卻有一股冰冷霸道的氣息死死鎖定了他,森冷的氣機直抵在他的眉心。
顧傾寒駭然色變,一動不敢動。
……
天青子皺起眉頭,看著擺放在屋子一側的滴漏。
伴隨著水滴滴下的輕微聲音,原先平淡無波的內心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距離顧傾寒離開這裡,已經過去了足足兩個時辰的時間,夜色已經徹底深沉下去,在過不得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
以斷魂手的手段,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得手回來了才對。
難道他去了其他地方?
復又過去了約莫半個時辰。
天青子已經根本坐不穩當,他站起身來,看著外面的夜色,一張臉沉凝如水。
出事了。
……
王安風在鑽研一枚奇術的符籙時候,遇到了極大阻礙,嘗試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沒有能夠將自己的思路理順,再次失敗之後,不得不放棄,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恍惚察覺到已經過去了數個時辰。
身子骨都有些僵硬,稍微活動了一下關節,就發現屋子裡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此刻正身軀僵硬,站在那裡,而那隻黑白小獸則是站在那男子身前數米,張牙舞爪,卻沒有半點凶性,奶聲奶氣張嘴叫喊,露出一排尖牙。
因為顧傾寒沒有穿著什麼夜行衣之類讓人一眼就覺得不對勁的衣服,反倒是頗為瀟洒隨意,王安風下意識以為是府中的執事客卿,略有頭痛。
俯身提著小傢伙的後頸皮,將張牙舞爪的小獸提起。
顧傾寒眼前的幻境瞬間消失。
他的身軀已經僵硬,衣衫之下被冷汗浸透,頂尖的異獸可能會帶有血脈中強悍個體的部分氣息,這種氣息只在最弱小的時期有,是為了在幼年期威懾天敵,保護幼崽的存活,全然只是沒有力量支撐的虛幻。
但是他不敢賭。
那恐怖的感覺,彷彿瞬間就會被一矛刺穿的殺機。
他完全不敢賭。
天下間還存在血脈這麼純粹的異獸嗎?
一直獃獃站了快要兩個多時辰,紋絲不動,就當他有些支撐不住,想要活動下僵硬身體的時候,眼前的幻境徹底消失不見,紅月被取代,前面那個大秦人將黑白小獸抱起,有些好奇看著自己。
「你是……」
顧傾寒心中一怔,旋即大喜,顧不得什麼,本能往後退去,與此同時,右手一揮,手中射出一枚飛刀,此刻他精氣神損耗極為嚴重,但是本身也是逼近五品的武者,手中之刀更是淬了天下奇毒。
不惜以此殺人,一是守信守諾,二來也有覬覦之心。
飛刀射出,寂然無聲卻又迅捷如雷,王安風此刻沒有辦法動用氣機,眼睜睜看著那飛刀刺破了他的衣裳,然後發出一聲清脆彷彿小釘子敲擊在大鐵牆上的聲音。
飛刀失去力量,噹啷一聲跌在地上,刀鋒已經扭曲。
再如何失去了一身氣機,金鐘罩可是內外皆修。
一身體魄總不會倒退回去。
顧傾寒臉上的微笑僵硬。
王安風也微微僵了一下。
那一枚飛刀只是刺破了他的皮膚,但是刀鋒上的毒素卻被本能運轉的混元體直接抽入體內,迅速吞噬,化作氣機。
他體內氣機已經極為飽和,全部被丹藥藥力封鎖,這一絲氣機沒入其中,登時就將原本的平衡打破。
差不多算是四品境的金鐘罩體魄彷彿一個容器,其內的氣機已經超過了極限,但是卻沒有辦法調動於外,只能夠在體內震蕩,形成彷彿風暴一樣的模式,強行容納。
因為只是在一個固定的『容器』中加速,所以速度邊越來越快,當氣機的震蕩達到一個程度的時候,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