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天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刀狂!

商隊的人一直沒有等到周巢回返,又因為心中畏懼害怕,不敢出去去找,更不敢輕易睡覺,一幫人在火堆旁邊,抱著刀乾乾硬熬了一宿的時間。

一直等到第二日,太陽亮起來了,才有膽大的人出去尋找,剩下的人則是守在了營地,省得被人趁機掏了老窩。

那些膽敢出去的,都是有些武功在身的。三人一組,人人手中持刀,饒是如此,也不免心驚膽顫。

麻余覺得彷彿陷入了無光的昏暗一樣,走路時候,頭重腳輕,一個一個的念頭控制不知從腦子裡面升起來,讓他幾乎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哪裡,自己在做什麼。

雖然還有種種種的可能,但是他心中有預感,這個預感直接指向了他最不願意麵對的可能。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不小心碰到了一塊石頭,險些跌倒,扶著樹站穩之後,注意到了十幾步之外,靠坐樹榦的王安風,卻發現他依舊冷淡,似乎對目前的局勢不抱有半點關心,也沒有打算去找失蹤了足足一夜時間的周巢。

麻余舔了舔乾癟的唇,還來不及細想,驚叫聲音從東南面傳來。

還在營地里的眾人心裡狠狠地打了個顫,圍在了一起,彼此對視了一眼,才敢小心翼翼摸了過去,不過數里的距離,生生磨蹭了半個多時辰,然後面色霎時都變得慘白。

營地里,王安風休息足夠,方才生火,煮粥,粥裡面切了些羊肉碎,看著火焰熊熊燃燒,等到肉粥煮得糜爛,方才給自己盛出一碗,端起碗來安靜喝完,略有思索。

從這裡前往西北天雄城,還有一日路程。

他一直等到了現在才對周巢動手,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剩下一日,難免可能有些馬賊大膽,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依舊跟著商隊,等到明日抵達天雄城之後,再行離開。

正思索間,看到了旁邊湊過來的瘦馬,這匹孽畜自從他焚山之後,對他的態度驟然劇變,從愛答不理變成了現在這樣有些親熱的模樣。

王安風總覺得從它看自己的眼神來看,這傢伙好像想要讓他再來一次焚山事情。

瘦馬低下頭,蹭了蹭王安風的手臂,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煮沸的聒噪,打了幾個響鼻,又蹭了蹭他。

王安風恍然,想了想,從馬鞍行禮上取了個木盆,將粥飯倒進去,放在了瘦馬前面,後者嘶鳴兩聲,低下頭來,吃得起勁,王安風伸手整理坐騎的鬃毛,冷淡的嘴角浮現一絲安靜的微笑。

……

麻余的呼吸幾乎凝滯。

他看著前面,身材魁偉高大,幾近於兩米的大漢跪在地上,雙目瞪大,滿是驚恐,他的手上只握著半把刀,刀鋒倒插在他前面的地面上,風吹過來,清越作響。

不知道過去多少人,有人艱難開口,道:

「周巢……死了?!」

沒有人回答,他們中武功最高的,竟然就這麼乾脆利落地死了,非但是死了,而且還是跪著死的,像是求饒,亦或者是贖罪,但是無論是什麼理由,很顯然殺人的人武功很高,遠遠高過了周巢,差距大到讓人絕望。

麻余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道閃電,口中叫道:

「馬上回去!回去!那個藥師,貨物!」

「現在就只有他在那裡!」

眾人心臟狠狠地顫抖了下,也都在這個瞬間明白過來,各個轉過身來,扔下一刀慘死的周巢,彷彿瘋了一樣往回奔跑,來的時候,花去了超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可是回去的時候,卻只是短短片刻。

回去的時候,那瘦馬吃飽了粥,王安風給後者順毛。

麻餘一回來營地,便毛毛躁躁奔向了自己的貨物,一檢查,發現什麼都沒有少,然後重重鬆了口氣,抬眸橫掃,看到了眾人似乎也都沒有丟失什麼東西,各自安下心來。

正在這個時候,他的視線不可遏制落在了旁邊的三輛馬車上,他知道,這裡面放著的是劍南道的蜀錦,江南道的綢緞和陶瓷,還有香料,放得滿滿當當,都是域外和西北邊疆稀缺的東西。

尤其是其中的江南道香料。

這些東西在要塞便已經極為值錢,若是能夠一路轉運到月氏,百越的話,每一兩香料,價值不會比同等重量的黃金差上半點。

他知道得這麼清楚,完全都是因為這些貨物的主人和他一同去採買了這些東西,這三輛車,全部都屬於他的好友孫任。

四日之前,孫任一家被擒了之後,他為了能夠讓周巢快些離開,主動開口,將這些貨物的所有權交給了周巢,可是現在,周巢也死了……

這些貨物又沒有了主人。

他的眼神變得灼熱起來,眸子微微動了動,看到周圍幾個商戶的視線也似有若無,匯聚到了這裡,都是走商的,眼神交會之際,便已經知道大傢伙兒都對這三輛馬車有了念想。

畢竟是白花花的銀子,行走西域,奔波千里只為財,誰會對銀子不感興趣么?往日商隊若是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按照規矩,是每一個人均分,畢竟一路同行,奔波勞苦,有的時候,不免要生死相依。

當初定下了這個規矩的豪商也是好心,但是這個時候距離天雄城已經不遠,而這一批貨物又極有價值,想到要多分勻出去,哪怕多分一人都會覺得心疼,像是有匕首在心口上重重剜了一刀。

但是這一行人都是老手,都認識了許多商戶和護衛,這個規矩也都知道,做這一行的講求信譽,若是給人捅出去這件事情的話,就不要想在這一行混下去了。

麻余正心疼間,旁邊一沉默的漢子突然道:「有些不對勁……咱們大傢伙兒,都因為周老兄的事情擔心受怕,緊張得厲害,可則么有一個人,半點都不擔心?」

麻余眸子亮了亮,下意識看向那邊的黑衣青年,後者正在給馬順背,聞言動作微微一頓,卻也不轉身。

旁邊有人意識到,這裡的同行們自然是不能夠得罪的,那樣會砸了招牌,但是這裡有一個卻並不在這一行當里,更不知道這樣的規矩,也不識得其他的跑商,當下接腔道:

「咦,是誰這樣奇怪?我怎麼沒有注意到?」

「你自然注意不到,人家都懶得和大傢伙兒搭話呢?不和咱們說話,咱們怎麼能夠注意到呢?」

「當然這一位,你們大家都知道的,他不但這一次沒有什麼反應,前次,孫任老兄出事的那一次,他也沒有什麼反應,不對,他都不在!」

有人故意好奇道:

「孫任老兄出事的時候,那個人不在這裡,還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今日,給大傢伙兒領路的周巢老兄不見了,這可是頂頂大的事情了,他怎麼沒有反應呢?」

「難不成他竟然早就知道了周巢老兄的事情么?」

「這樣看,他豈不是內奸?」

圓臉胖漢撫摸下巴上的鬍子,搖頭晃腦道:

「奇也哉,奇也哉,但是話不可以說盡,可能那個人也確實是天生殘缺,沒有辦法表現出什麼反應呢?」

旁邊有人補上一句,道:

「可也不能夠將這樣簡單的理由就將商隊這四十多人的性命,放在這樣危險的境地啊。」

「苦也,苦也,可這樣子不是很對不起這位兄弟么?」

「情急之下,卻又什麼辦法呢?如果這位兄弟能夠自己出去的話,我們當然可以給他口糧和水囊,再怎麼沒用瘦小的馬,也一定能在餓著之前,趕到天雄城。」

眾人一言一語,彷彿形成了一片無形的包圍,眸子冷冷看向中間,令人窒息的空白籠罩了最中央的那個人。

麻余發現王安風似乎嘆息了一聲。

旁邊的人上前一步,冷聲逼迫道:「藥師,不必要讓我們把話說絕罷?你若是還有幾分腦子,就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要不然的話,就不要怪我們動手了,都是為了身家性命,你心裡不要有怨氣。」

「之後盤纏,乾糧和水,都不會少的。」

「你與他那麼客氣做什麼?!扔在後頭不就可以了?還打算給銀子?」

在他之前,早已經有個身材高大的護衛口中嘟囔著伸出手去,他們自然知道眼前的藥師不會是什麼內奸兇手。

周巢可是七品的高深武者,身法之強已經能夠短距離騰空,怎麼可能會是這樣一個連刀都是紙糊的藥師殺了的?只是那可是三輛白花花的銀子……

他們不想要害人的性命,只想要少一個人分錢。

他們看到那個快要八品的高手伸出蒲扇般的右手朝著前面青年的肩膀落下,有些人的視線已經不可遏制地飄到了馬車上,想著自己能夠分到多少銀。

就算少些,再少些,多出來的部分也能夠給家中的女兒買些首飾,有些好嫁妝嫁過去才不會受欺負,然後再給老父買些人蔘補補身子。

但是有些人卻還不及轉頭,所以看到了黑衣青年依舊背對著眾人,右手朝後揮起了那柄『輕飄飄』的黑刀,出手大漢哈哈大笑,道:

「竟然打算用這樣紙糊的玩意兒來對付爺爺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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