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天下 第一百零五章 你當他是誰?!

天色漆黑如墨,人間萬家燈火。

自上而下俯瞰,風景甚佳,流風迴轉,卻又有燈火自下而上,突然蔓延而起,高出平地來。

江湖上,誰是最有錢的豪客,誰是最德高望重的武者,又誰能夠稱得上是當代宗師,都能夠找得出千八百種說法來,但是也有許多事情卻是無論問過多少人,都只會得到一模一樣的答案。

比如說,少林,比如說武當,比如說這裡。

這裡就是整座江湖當中最高聳,也最為危險的山莊。

有多高?

比天還要更高三分。

傳說當中,走上去的人,沒有一個還能活著下來。

傳說當中,整座江湖裡的第一高手,第一美人,最為暴戾殘忍的兇徒,最為溫柔典雅的公子,最凌厲的劍客,最霸道的刀,最能打動人心的琴,都在這裡。

可是這座山不高。

非但不高,更是尋常不過,自天下多山水的地方任意選擇一處方向,驅馬往前,直行不過百里,都一定能夠找得到山勢完全不遜色於這座山的地方。

但是這仍舊是整座江湖當中,最為險峻,最為高聳。

最不可輕犯的地方。

即便它原本有一個俗氣地不能再俗氣的名字。

山上有一條道路往上,開闊平坦,路不設防。

最上面是一座山莊。

莊子里有一個人。

只因為這個人的名字,哪怕是全天下最尋常的山,也將成為不遜五嶽的名山。高聳,孤絕,讓人心驚膽戰,難以自抑。

『他』正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一手支在扶手上面,神態慵懶隨意,手指輕輕敲擊在了扶手上面,清脆有聲,彷彿閻羅三更鼓,實際上這在整座江湖中的作用,和閻王三更鼓也沒有甚麼差別了。

閻王教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當。

當。

當——

嘩啦聲中,一面旗幟在他的眼下展開,彷彿滾動的波濤,有青龍破水,衝天而起,旗幟之下,刀槍劍戟,森然寒芒。

那裡站著整座江湖裡的內功第一高手,整座天下的第一美人,最為暴戾殘忍的兇徒,最為溫柔典雅的公子,最凌厲的劍客,最霸道的刀,最能打動人心的琴。

他們本當桀驁不遜。

他們自然當桀驁不馴,天命風流至此,江湖雖大,又有幾人可堪一顧?

然後這些整個天下整座江湖當中最為傲慢的人,最快的刀,最狠的劍,最為嬌媚動人的美人,朝著上面懶散的男子俯身。

一身青衫,眉眼風流,黑髮如墨,懶散至極。

恍惚之間,如同夢碎,這真實不虛的景物隨風四散,文士風流依舊,山卻已經成了少林嵩山,青衫不變,已經沒了那些或者恭敬,或者對自己心懷殺機的面孔。

青衫文士懶散垂眸。

手指輕輕扣在了扶手上面,低吟自語: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聲音低沉溫和,唱的是李太白俠客行一詩,卻只吟前面八句,後面句子,一次未曾提及,彷彿狂生豪士,自娛自樂,不管他人如何。

古道人罕見沒有在自己開闢出的竹林當中,去看自己的道德經,穿一身藍白色道袍,足踏芒鞋,黑髮竹簪束起,自兩鬢處分出兩縷來,垂落胸前。

面容柔和,眼瞳純凈,眼角一顆淚痣,平添溫和魅惑。

當這眸子看向任何人的時候,都會讓人覺得,對方眼中只有自己一人,而當這視線移開的時候,又覺得心裡似乎空空落落,失去了什麼。

只因這一顆淚痣,就算是他道藏讀得再如何精通,如何有著謫仙般氣度,鴻落羽都想要說上一句,你這道士不正經。

而今這其實只是長得不正經的道士負手站在了另外一座峰頭,看著主峰上的青衫文士,沉默許久,突然笑嘆一聲,道:

「真是,翻來覆去,便只會這幾句么?」

鴻落羽正在眼巴巴『看著』外面。

就算是吳長青只是坐在那裡給人診治,卻也覺得羨慕得緊,在外面總比在這裡呆著要好許多,少林寺世界不算小,可是再大,也總有一日會覺得不足夠。

他本看得入神,聞言卻忍不住抬起頭來,哂笑道:

「這就是你見識短了,道士。」

古道人挑眉,道:

「哦?聽這話的意思,你知道?」

鴻落羽嘿然笑一聲,將視線收回,道:

「那是自然。」

只說了這四字,便不再繼續下去,顯然是要他來問。

古道人微笑道:

「那你且和我說說,這究竟是個什麼意思?還是說,你亦是不知,只是故作通曉,好來裝模作樣?」

鴻落羽撇了下嘴,笑眯眯道:「激將呢,就不要激了,沒有用,俗話說賊不走空……咳咳,我是說,萬事萬物得要講究個有來有回,有進有出。」

古道人瞭然,拋過去一個眼神,道:

「好罷,那你要什麼?」

鴻落羽靦腆笑道:「不多不多,只消下一次你有機會出去的時候,分我那麼一點便是了。」

待得古道人點頭應允之後,這才略有三分得意道:

「你問這件事情,算是問對人了,若非是我神偷門中有人涉及此事,我也不可能知道……或者說,我亦不會和姓贏的認識。」

古道人皺眉道:

「你門中的?是誰?」

鴻落羽眸光微頓,周圍氣氛似乎為之壓抑了下,彷彿方圓數丈之內,所有空氣停止流動,旋即便又恢複原本模樣,輕描淡寫道:

「是我的師叔。」

「天下輕功榜上第三那個,其實最多排第五或者第八來著,不過也不差,原本,他應當是神偷門的下一任門主,但是他拒絕了。」

道士沉默了下,看向少林寺的主峰,道:

「拒絕的原因,和他有關么?」

鴻落羽道:「不錯,此間事情太多太雜,你若想要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不過,這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絕世高手,更兼是我神偷門的師叔,待我如子侄一般,不能輕易說給你,你要知道,得……」

古道人笑意溫和,打斷道:

「我對你師叔沒有甚麼興趣,說重點便是了。」

鴻落羽乾笑兩聲,移開目光,似乎略作回想,然後面容神色便鄭重了些,道:

「你可知道,方才他吟的是什麼?」

道人沒好氣道:「李太白的《俠客行》,貧道雖為方外之人,卻也是知道的,說重點。」

鴻落羽面容神色古怪,搖了搖頭,道:

「不不不,連起後面的來,方才是俠客行。」

「方才他所念的,乃是其他,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句話說,你不覺得,姓贏的這三五年來,實在是太過於安生了么?」

古道人眉頭皺起,道:

「這樣不好么?非得打打殺殺,有什麼意思?」

鴻落羽砸了咂嘴,搖頭道:

「這幾年來,這傢伙每日就也只是懶洋洋曬個太陽,看看書,下下棋,要麼乾脆打個盹兒,比起老太太家的貓兒都來得懶散,這怎可能?」

道士似乎仍未察覺,奇道:

「如何不可能?」

「世人皆有變化,能夠浪子回頭,也不在少數。」

鴻落羽翻了個白眼,道:「榆木疙瘩,實心的道士,白瞎了你爹娘給你這麼不正經一張臉,嘿,你覺得,若是有朝一日,我,是我啊,五年間沒有想過一次要偷東西……」

「這絕無可能!」

古道人毫不猶豫地回答。

鴻落羽一呆,嘴角抽搐,心中升起掀桌子不幹的衝動,委實是太過氣人,看一眼外頭吳長青,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莫生氣,莫生氣,為這麼個道士氣死了不值當,穩了數息之後,復又問道:

「那若是圓慈和尚五年沒念經呢?!」

「或者老藥罐子足足五年時間,不曾煉藥?」

古道人神色變換,終於陷入沉默當中。

鴻落羽看他一眼,嘿然笑了聲,道:

「怎得,知道了?你會打坐,和尚念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扔下老本行,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何會覺得,姓贏的五年時間都活得那般懶散老實?」

「總而言之,你當他是誰?!」

「一個性子古怪的書生?還是差點做了你姐夫的男人?」

「屁!」

「勿要忘了,當年受人挑撥,連你武當在內,江湖七大門派聯手要和他掰扯手腕的時候,可都是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當年傾天下之力對付的,只是一人麾下而已。」

「那可是當年江湖上心計第一等角色,你要叫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