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天下 第二十四章 神武府!

沛然難當的渾厚拳勁彷彿怒龍一般衝天而起,將數十名武者盡數捲入其中,或是撕扯,或是衝撞,種種不同的勁氣彷彿水面下激蕩的暗流,彼此糾纏,造成了肉眼看去,極為駭人的殺傷。

當場有十數人咳血飛退。

這裡原本的入口是兩座山壁擠壓出的小縫,狹窄逼人,這個時候卻被怒龍一般的拳勁衝撞出了一個頗為巨大的豁口,彷彿是天空缺了一角。

王安風右手收回,拔出地上長劍。

前方放眼所見,已經是一片平坦,那些心懷敵意,心懷畏懼的江湖人和他之間沒有了山岩的阻攔,突然覺得幾乎是近在咫尺一般。

他一步一步,穩穩向前,藏青色的衣擺抖動。

一時間安靜得彷彿死寂。

曹東林旁邊凌空而立的大劍客眸子里有強烈的光芒,彷彿看到了某種珍寶,在旁邊江東大俠輕輕點頭之後,沒有半點的猶豫,手持長劍,縱身撲下。

曹東林負手而立。

旁邊身披黑衣的枯瘦男子回身看了一眼身後密密麻麻,一時間看不到邊際是在何處的江湖武者,再收回視線看著一人一劍往前走來的年輕人,呢喃道:

「算是豪氣的人,是有大豪氣的人,這樣豪氣的人,如果不死,將來必然有大名,可一座江湖水再深,容得下幾條蛟龍甩尾?用一千名江湖武者陪葬,似乎顯得有些薄了……」

原本安插在了江湖武者中的死士自然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事情,當下鼓噪起來。

先前他們不敢去攻擊王安風,但是當那燕姓劍客從天而降,手中劍裹挾風雷重重劈向王安風的時候,心裏面猶豫就散去了大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若是重賞之下只有一半的話,再加上脖子上的刀鋒,哪樣的險境里都會有人奮不顧身。

前代名劍之一的燕支劍走輕靈,劍脊長而硬,兩側的劍刃卻要更窄些,也薄些,燕姓劍客手中的劍和燕支劍卻截然不同,沉重而寬厚,劍刃彷彿逆轉倒懸的山峰,未曾出鞘,那燕姓劍客雙手握著劍柄,憑藉從天而降之勢,重重劈斬下來。

王安風手中燕支劍驟然抬起橫攔。

一瞬間彷彿有千萬金甌齊鳴,嘈雜而刺耳,長劍雖然還沒有出鞘,鼓盪在鞘內的煞氣卻已經按捺不住,水面下激蕩的暗流涌了上來,兩名劍客的衣衫上瞬間有漣漪擴散,抖動,然後最末端的衣擺甩動出聲音,空氣被壓縮成了粘稠的氣浪,在兩人的左右涌動著,雲一樣。

只在這一瞬間,無論是暫時潛藏起來的青濤騎,還是說不斷鼓動心裏面殺機的江湖武者,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王安風對面的燕姓劍客出身於大秦的南疆,身材高大,帶著粗蠻氣息,他的身後是破碎的山岩,是萬頃松濤,千里陰雲低垂,一眼看不到邊境,遼闊而安靜,像是過去某一日的午後,離伯醉倒在夕陽下,手裡杯盞剩下的半盞子酒液。

然後安靜的畫面被打碎,一個個武者嘶吼著為自己打氣,顏色不一樣的勁裝閃過遮掩了遼闊的天空,密密麻麻的人從燕姓劍客的背後躍起來,手上的兵器高高揚起。

瞪大了的眼睛裡面能夠看得到蒼白的眼白上不斷蔓延的紅色血絲。

王安風沒有動。

衣襟上那一小塊刻著名字的玉牌在微微晃動。

神武,王安風。

他們來到這一個山谷裡面已經足足有了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的時間,人手算是充裕,山壁就算是再如何堅硬,也擋不住武者手中的兵器。

一處劈斬出來的通道當中,不知何時退卻下來的青濤騎盤腿坐著。滿臉鬍鬚的老祿,白髮負劍的太叔堅,甚至於面容清冷如玉的宮玉也在其中,神色平靜。

而眾人包圍最核心處,是一個換上了黑色衣物的青年,外面套著了鎧甲,黑髮本是在以玉簪束好,這個時候卻有些亂了,那一雙素來只是往清秀女兒家身上掃去的眼睛瞪大了看著前面。

王安風一開始的拳勁沒有打殺了多少人,卻將視野中的阻礙打破,現在一切尉遲傑都看得清楚。

尉遲傑的面色很白,並非是蒼白,是夏日裡太熱悶出的脹白,每一次呼吸,身軀都會顫抖一次,可是他的呼吸卻仍舊平穩,彷彿是千里平闊湖面上一道旋渦,連帶著整個青濤騎的呼吸都逐漸和他的一樣。

一呼一吸。

如同有一隻龐大到超乎想像的巨獸安靜地蟄伏在這裡。

當他看到王安風出手的時候沒有動,看到了那位名列劍榜前十的大劍客縱身撲下來的時候沒有動,看到那些武者奔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動。

當身法最快的武者已經掠到山谷之中的時候。

尉遲傑腦海中軍陣演算瞬間完成,他張開嘴,沒有血色的面容上滿是平靜,聲音早已經沙啞,張唇吐出了宛如王安風每日訓練時候的話,只有兩字:

「抽刀。」

平緩的呼吸聲戛然而止。

於是那龐然大物彷彿睜開了眼睛。

一柄柄本就無鞘的長刀沉默揚起,划過空氣,然後像是一隻潛伏在了幽影中的獵鷹,只一踏出了這隱蔽峽谷,一直被壓制,引導入地氣中的軍陣煞氣驟然爆發升起。

兩名劍客在交手僵持。

青濤騎手中的刀揚起,尉遲家將,公孫靖,太叔堅三名六品高手出手,三道明艷的流光擦過,瞬間衝擊到了那些江湖武者身上,劈波斬浪一般撕扯出了大片的血痕。

武者衝殺之勢戛然而止。

青濤騎彷彿一隻巨獸,橫在了山谷之處。

當江湖人眼中代表著神武府的軍陣出現在了這山谷之前的時候,代表著雙方的衝突終於已經到了極為尖銳的程度,江湖人自然不會缺乏血性,廝殺瞬間變得慘烈起來。

和王安風交手的那名燕姓劍客一撒手,後撤半步,一雙眼睛裡面像是住著兩輪太陽,燦然生光,咧嘴笑道:

「這裡可以交手,但是不方便廝殺,你的劍術不錯,說話也爽利,只是不知道膽子怎麼樣,敢不敢和我到上面去廝殺一場?」

他抬手指了指上面。

然後不等王安風回答,鼓盪起了身上的氣機,一下子騰空直上數十丈的高度,然後立在了虛空當中,站得極穩當。

在他往後面百餘米處,就是那個穿著一身黑衣,彷彿掀棺而起的古屍般的男子,自然也有那位穿著一身白色布衣,虛步踏空的江東大俠。

燕姓劍客竭力控制著自己不去看身後自己一方的兩名高明武者,面上彷彿有異色一閃而過,旋即便仍舊是豪邁氣度,看著下面王安風,似在相邀。

眾人頭頂蒼穹壓得越發低了,彷彿不片刻就會有一場傾盆暴雨,來洗去地面上逐漸積累起來的血色液體。

王安風抬眸眯眼看著,曹東林不知為何,感覺到下面那囊中獵物這個時候不像是在仰視自己,也不是故作桀驁,明明自身在下,偏要端著架子的俯視心態。

不等他判斷出來,王安風已經將燕支劍劍鞘隨手扔下,右手持著出了鞘的名劍,然後朝著上面走出一步。

這一步穩穩踩在了空中,沒有絲毫的晃動,就像是踩在了大秦太極功前的九十九級玉階上一樣,然後右腳抬起,向上又踩一步。

藏青色的衣擺微微晃動了下。

有少年人持劍而來。

一步一步,我上天梯。

高大劍客不知道為何呼吸微微一滯,看著那自血戰中一步一步踏天而來的年輕男子,心裏面竟然升起了難以壓下去的艷羨感覺。

王安風走上七十七步。

手中燕支劍長鳴,果然彷彿振翅低空而過的飛燕。

高大劍客以心境將那一絲漣漪和波動全部壓制了下去,面無表情,右手不見如何用力,那一柄遠比尋常長劍更為寬厚的兵器橫在了他的面前,

左手卡在了劍鞘上,陡然用力,伴隨著一聲清越長鳴。劍鞘彷彿是強弩射出的弩矢,重重貫穿了一旁的岩壁。

空中露出了一柄金色的長劍,色澤艷麗,彷彿每日朝陽初升時候的雲彩,高大劍客眸子變得溫柔,左手柔和虛拂過長劍劍鋒,然後抬眸看向王安風,道:

「請。」

聲音頓了頓,鄭重道:

「我必然全力殺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色沉靜,彷彿一座高聳而廣闊的山脈,手中同樣彷彿高山的大劍抬起,稍微一停頓,便裹挾著如同山,如同海,如同天和地一般雄渾的氣度和壓迫性,朝著王安風劈斬下去。

彷彿山也是劍,海也是劍,高聳不可攀的天穹同樣只是一柄握在了手中的長劍,既然是長劍,就要用來殺人,而不是觀賞。

王安風手中燕支劍抬起,瞬間前刺,衣擺陡然拉直。

於是天穹破碎。

雄渾的劍勢瞬間崩碎,只剩下了那柄金色的劍,和燕支劍的劍鋒重重擊在了一起,山勢沉重,飛燕輕鳴振翅從山巔而過。

轟!

公孫靖持刀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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