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兩歲春秋須臾過,少年江湖青衫行 第二百零九章 驀然回首

王安風看著眼前的尉遲傑,手中寬劍回鞘,收斂了那一身寒芒銳氣,看上去就又是那個很好說話的少年書生。

尉遲傑噙著淺笑。

王安風沉吟了下,道:

「尉遲你這樣說,應當已經有所計畫。」

「如你所說,外面有足足六百名武者,至少三名中三品高手,你可需要援手?」

尉遲傑搖頭笑道:「不必,最起碼這個時候還不必王兄弟你出手,你且和晏伯在這裡閑聊片刻便是。」

「我的話,有老祿跟著就已經足夠了。」

「以老祿的武功,若是畫地為牢,硬拼肯定不是這六百人對手,可要是事不可為,帶著我突圍離開,卻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王安風鎖著眉頭,慢慢點頭,道:

「既如此,一切小心。」

尉遲傑笑著頷首,看向守墟子,拱手鄭重行了一禮,道:

「不過,此事倒是要向晏伯借上一件東西,晚輩以性命擔保,必然能夠原物歸還。」

老道士慢慢點了點頭,道:

「那老道士便只在這裡等著了。」

「還有什麼要求,一齊說圓了罷……」

尉遲傑直起身來,聞言輕聲笑道:

「哪裡還有什麼要求。」

「至多,只是想要請晏伯門下的三弟子痛痛快快喝上一次酒罷了。」

守墟子微怔,撫須笑道:

「那他想來是求之不得了。」

頃刻之後,尉遲傑大步離開這裡,老祿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走出了偏殿。

現在這個時候已經過了日出,可是看那一輪紅日在山頭雲海當中,雲霧流動,就如同大日浮沉,仍舊是氣象萬千,讓人不覺沉迷。

尉遲傑深深吸了口氣,贊一聲這風景果然是天下一絕,不愧為七千里河山最雄壯處,這一次沒有白來。

老祿只跟在他身後半步。

在左右清凈無人的時候,突然沉聲開口,道:

「公子為何要自陷險境當中……」

尉遲傑腳步不停,未曾回答,只略帶三分調侃笑道:

「怎麼,老祿你這是害怕了?」

「據說你當年是在北境的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怎麼現在如此膽小?」

老祿搖頭,沉聲道:

「屬下死尚不懼,何況於區區江湖門派?」

「只是心中不解。老家主臨行的時候再三叮囑,要屬下護住公子周全,還請公子告知。」

尉遲傑只是輕笑。

老祿聲音頓了頓,抬眸看著尉遲傑,緩聲道:

「屬下斗膽發問,可是和那位王安風王少俠有關?」

尉遲傑這一次終於笑出聲來,停下腳步來側身看著老祿,搖了搖頭,笑道:

「有一點關係,卻還不夠,遠遠的不夠。」

「區區父輩餘蔭,相見不過數次,便想要讓本公子為其冒險赴死,老祿你這想法也太過於痴人說夢了些,哈哈哈,就算是我家老爺子逼著我,我也不一定會為誰冒險,何況於現在?」

「何況是他?」

「只是仗劍遊俠兒,天賦卓絕,我可與其同輩相交,可要我為他冒險捨命,卻絕無可能。」

「少爺我的命可是精貴的很。」

尉遲傑的臉上笑意略帶嘲諷,道:

「若是他的父親,或者有一點可能,王安風?」

「何德何能,要我為他賣命?」

「靠什麼,靠著父輩餘蔭?嘿……」

尉遲傑隨即嗤笑。

不屑一顧。

老祿心中微驚,父輩餘蔭這一詞並不能夠亂用,顯然那位王安風少俠的父輩很有些值得說道的地方,而且以眼前尉遲傑說話的模樣,恐怕也和老家主有三五分關聯,也就是說……

老祿瞳孔微縮,不再,也不敢深想下去,只是暗自將這些事情牢牢記在了心底,然後道:

「那,公子你這是……」

尉遲傑轉過身來,看著山下風光,沉默了下,輕聲道:

「老道士手裡有一個東西,我家老爺子念叨了快要二十年了。」

「從我有記憶起就開始念叨。」

「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要我以後出息了,能夠代他從這玉墟觀里,把他當年丟了的東西拿回來,我原來不清楚,可是剛剛終於清楚了,這個東西,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好拿。」

「畢竟,太重了……」

尉遲傑聲音轉低,幾乎是在呢喃。

老祿有些聽不明白,他向來是沉穩的人,聽不明白也就不往心裡去,也就不亂想,只是沉默站在了尉遲傑的身後。

過去許久,尉遲傑才回過神來,抬手一拍家將的肩膀,道:

「走罷,老祿!」

「跟著少爺我,往後肯定要讓你吃香的喝辣的,比現在日子過得舒坦上一百倍!想要幾個婆娘,就有幾個婆娘!」

老祿抱拳,沉聲道:

「諾!」

玉墟觀中。

宮玉和林巧芙等人依舊還在那一處客房當中等著。

桌上還有又送過來的點心果脯,林巧芙卻又有些犯困,縮在椅子上,呼吸已經極為平緩。

鴻落羽早已經騰霄直上,說是好歹來了一趟,要去看看這燭龍棲上風光景緻,對不對得起那麼大名頭。

守墟子引著王安風,去了一處後殿。

這一座殿里沒有供奉道家的諸位祖師神像,雖然現在是大白天,殿內也有些昏沉,守墟子掌燈走在前面,手中的銅燈燈光其實很微弱,只能夠照亮相當狹小的一小片空間,而且頗為昏沉。

眼力不好的守墟子卻似是極為適應這環境。

先前上山的時候,清運清言曾經講他們所處門派的時候也曾經說過,地位最高的觀主其實並不修鍊武功,只是去看閣中道藏,也擅長石雕,常常把自己鎖在地下一呆就是數日時間,如同道門的閉關。

只是這位觀主閉關卻不是修行內功武學,而是在暗室中雕刻石像,累了便掌著燈光看些道經,偶爾會帶出些石雕拿到山下去賣。

剛開始不很好賣,直到觀主的六弟子靈機一動,說這是道家老真人親自雕刻出來的,能夠安神辟邪,這才賣了些銀錢,能夠稍微補貼一下道觀中的開銷。

畢竟是三四代,上百名道士。

人少的時候,憑藉道觀的產業和山上採摘的藥材,日子能夠過得綽綽有餘,可是這些年人越發多起來,就有些顯得捉襟見肘了。

老道士在這殿內的西邊角落停下來,把手中的銅燈放在了旁邊案台上面,讓那昏沉的燈光能夠照亮這一處角落,然後有些費勁得蹲下,伸出手來翻找堆在這裡的雜物和柜子。

一邊翻找,一邊笑道:

「你能來這裡,實在是再好不過,再過幾年,我老道腦子不大好記的時候,這東西就更難往出找了啊。」

「畢竟也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王安風插不上手,只是站在了老道士的身後,輕聲問道:

「晏伯……」

「嗯,怎麼了?」

「我娘,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道士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數息後才繼續翻找,動作卻似乎無意識變得輕柔了些,一邊找,一邊道:

「怎麼,離棄道沒有和你說過嗎?」

王安風搖頭,道:

「離伯……他不願和我多說母親的事情。」

「每次說,也都有些含糊其辭,前後不搭。」

守墟子搖頭無奈道:

「離棄道這傢伙,果然還是那個性子,其實倒也能夠猜得到。」

「他當年並不覺得你父母般配,老道卻是樂見其成,你爹娘二人能走到一起也確實是花了許多功夫。」

「想當年花會,你爹你娘就隔著一條花街,六步之後,就能聚首,可是你爹那個時候卻偏偏挪不動步子啦。」

「你爹當年,幾度生死都過來了,弈林對殺更是天下難覓敵手,每每料敵於先,便有奇謀在後,曾以十局同時對殺得享天下大名三十載的十位棋壇大家。」

「三日三夜,十戰皆勝,殺得其中三人當場吐血,終生再不肯落子一局,其中弈林第一的江東名士臨死的時候,手中仍舊死死攥著那一顆黑棋。」

「那時你爹鋒芒最盛,自負前三十年,後三十年,無可匹敵者。」

「獲勝後隨手丟下棋子,踱步而去,天下之人眾矣,卻又無人敢攔,風姿之盛,不知迷了多少世家姑娘們,往往都能夠進退有據,從不曾失了氣度。」

「可那一次卻昏了腦子,站在那裡左算右算,卻始終不敢落子一步,當年面對死境仍能主動出手,輕笑一聲且由他來殺的書生,那個時候……對,按照離棄道那幫人的說法,慫得要死,哈哈哈。」

「當時他們幾個就都窩在一邊兒,瞪大了眼睛看著你爹急得面紅耳赤,卻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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