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兩歲春秋須臾過,少年江湖青衫行 第三十一章 抵達住處

吃過了飯菜之後,王安風並未直接起身離開。

而是裝作尋常江湖遊俠那樣,喝了一壺茶,養了養神,方才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自懷中取出了一枚足金足兩的銀元寶,輕輕放在木桌上,發出啪嗒輕響。

小二眸子微亮,心叫一聲妙。

這些個驛站酒樓,最愛那些行走江湖的武者豪客,雖然可能引來些許麻煩,可出手闊綽,大把銀子直如不要錢一般往外撒,自有豐厚油水可撈,所以就算危險,也總有許多人做這江湖人的生意。

緊走兩步,忙不迭接過元寶,這小二一邊拿著袖子擦拭,一邊躬腰笑道:

「謝大爺賞……」

一隻手掌緊緊握在了他的手腕處。

身著勁裝,背負墨刀的武者抿了抿唇,言簡意賅,道:

「找錢。」

小二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獃滯。

……

根據談語柔屬下傳來的消息。

夢月雪和川連前些日子確實曾經在西定州城當中逗留過,可是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離開,而且極為警惕,在西定州盤亘的時候,很少和人交流,而離開的時候,更是以各種手段,將自己的痕迹盡數抹去。

若非談府當中,有專精於此道的高手,亦是絕難察覺到蹤跡。

不過兩年時間。

牙牙學語的孩童才能暢快奔跑,山野中狼獸嘗過血腥,當年頗為木訥,初次行走江湖,武功雖高,可行事作風皆是畏首畏尾的川連,竟然已經成長為能夠令老江湖都稱讚不已的老辣人物,這中間吃了多少苦,王安風心中也能猜得到。

抿了抿唇,神色沉凝,王安風揚鞭,輕喝聲駕。

胯下赤色瘦馬抖擻精神,大步疾行。

轉眼之間,已消失在道路之上。

驛站二樓。

俊秀少年負手而立,安靜看著那邊煙塵散去,嘴角含笑,意態閑散。

直至路上人影消失無蹤,方才側身回望屋內,開口問道:

「阿叔,這人武功怎麼樣?」

身後那胖大漢子盤坐在地,竟只比那少年站著差半個頭的高度。

鐵棍橫放在膝蓋上,右手握著個油光水亮的大豬肘子,大口咀嚼,聞言一雙粗眉皺起,猛地嚼了好幾下,將嘴裡吃食吞咽下肚去,擦了下嘴,悶聲道:

「很難說。」

那少年挑了下眉毛,奇道:

「很難說?阿叔你不是說,你年輕的時候,曾經走南闖北,見識過各家各派的高手,一雙招子早已經練得厲害,看誰都差不離嗎?」

「而今怎麼連個年輕人都看不透了?」

那漢子哼一聲,道:

「你知道個甚麼?」

「若是尋常武者,那哪家哪派,擅長些什麼武功,你叔我肯定是看得清清楚楚,沒有半點差錯。」

「可若遇著了不一般的傢伙,那就不成。」

「咱們武者之間,誰上誰下,終究還是得要打過一場才能知道,交手之時,瞬息萬變,不止內功功體,刀法劍法,亦要看武者心性經驗,意志氣勢,棋差一招,就是生死勝負兩重天,哪裡那般容易能夠看得出強弱?」

「天真!」

言罷又是狠狠咬了一大口肘子,滿嘴流油。

那少年識得這漢子厲害,聞言神色略有鄭重,踱步行至旁邊桌子上,抬手斟茶,等到其茶水斟好的時候,那漢子突然咳嗽起來,竟是吃得太猛太急,又打算說話,一時不察,有些噎著,抬手打算去取水,少年已經將茶水遞過。

大漢仰脖直接灌入喉中,重重呼出一口氣來。

俊秀少年坐在桌旁,敲了敲桌面,復又問道:

「那年輕人,真的這麼厲害?」

大漢看他一眼,放下茶碗,哼了一聲,道:

「厲害?何止是厲害。」

「他背上那把刀,阿宿你看到了沒?」

少年點頭,奇道:「看著了,烏漆嘛黑的玩意兒,難不成那把刀有什麼厲害的名堂?」

「可我記得,山上所藏神兵譜之中,並未有新加的刀類。」

漢子搖了搖頭,道:

「神兵,倒也算不上,可我識得那材料。」

「當年我請九宮離火殿的師叔鑄造兵刃,本來就是打算用那種材料,可這東西罕見地很,當年找了三個月,實在沒有找到,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用了山下三百年積累的『重山寒鐵』打制了這寒山棍。」

「雖遠不能入神兵之列,也有一千三百餘斤。」

「可若是用那種材料打制,起碼能上三千斤,尋常人馬,難得近身。」

「那青年身後的刀雖然比不得我這長棍,用不了那麼多的材料,可粗略去看,少說也有千斤之重,而能背負千斤之重,不顯露絲毫異狀,無論他是修行的內功還是外功,都起碼有些火候啦。」

「而若是能揮舞這柄重刀,則定然有七品左右的武功,算得上不大不小一個高手。」

那少年眸子瞪大,道:

「不對啊……師叔他們說過,山下的江湖裡,七品武者絕對沒有那麼常見,何況是二十來歲的七品武者,就算是在咱們山上,也能出師了。」

大漢冷哼一聲,左手搭在膝上,模樣粗蠻兇狠,卻道:

「那些所謂高人,虛度一生,山門也不曾出去,誠所謂坐井觀天,樗配之輩。」

「說的都是些屁話!」

「只以為坐山觀雲,閑看世事紅塵,就是所謂世外高人,豈不知天下江湖,萬里之遠不足以舉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極其深。豪傑英才,天命風流之輩,不知凡幾。」

「區區二十來歲的七品便讓你咂舌。」

「嘿,天下之大,就是十六七歲的七品,也不是沒有……」

一邊說著,一邊揮舞手中的豬肘子,滿臉不忿之色。

少年自震動之中回過神來,見狀翻個白眼,道:

「這麼能的話,阿叔你有種在山上吃葷,別一下來就嘴動個不停……」

大漢動作一僵,嘴角抽了抽,強自道:

「我在山上,那是尊老。」

「不想氣著他們。」

少年呵了一聲,右手按在桌上,未曾繼續深究,皺了皺眉,道:

「罷了,那年輕人再強,和我們無關,不過路旁偶遇,走的方向都不一樣。」

「只是這扶風郡的事情,煩人地很,莫名其妙竄出來三個門派來,往日都沒見過,也不知是不是和三十年前的事情一樣,幕後有其他勢力推動……」

「這次去郡城查上一查,便馬上回山去。」

大漢雙眼瞪大,咽下嘴中吃食,叫道:

「這麼著急作甚?!」

少年知道眼前師叔是捨不得山下的各類美食,卻也不點破,只是冷笑一聲,雙手握起,掰地嘎嘣嘎嘣一陣脆響,道:

「前些日子,上代行走師叔帶著雙子回山,那秦飛還好,雖然是個冰塊臉,倒也是個專心學武的,不差,就是那個喚做秦霄的瓜娃子,一上山就糾纏著小聽雲。」

「聽說還打算一直蹭在咱們道門山上不下去,嘿……」

少年周身似乎散發寒意,冷著臉道:

「小聽雲才八歲不到。」

「那個禽獸!」

「我須得要代行走師叔,好好教育一下他。」

大漢一個哆嗦,吶吶道:「若是個少年,自然禽獸,可那秦霄也只和聽雲一般大小,這兩小無猜,不也是好……」聲音未落,邊看到少年眼神,乾笑兩聲,再說不下去,知道自己犯了大忌。

那名為張聽雲的小姑娘上山之後,幾乎在數日間便成了整個道門祖庭的掌上明珠,那是道門上上下下,寵在心裡頭的寶貝疙瘩。

有誰能拽掉祖師爺的鬍子,還賺得糖吃的?

換做是他,指不定已經給抽飛了。

還吃糖……

大漢咬了一口肘子,看一眼渾身寒意亂冒的少年,極明智地往旁邊縮了縮身子,不和這不知在想些什麼恐怖事情的少年搭話,暗地裡則為那秦府的二公子念了三遍往生咒,以表同情。

敕救等眾,急急往生。

福生無量天尊。

秦小公子你好自為之。

……

官道之上。

王安風復又駕馬,一路奔行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到了一處頗有些偏僻的城鎮,翻身下來,拉著馬韁走入城中,放眼所見,雖然不是極為富庶之處,也是飽暖之家,行人往來之處,精神飽滿,言笑晏晏。

王安風離開之時,談語柔曾經給了他三處位置,據搜集的線索而言,夢月雪和川連兩人,極有可能就在這三處地方隱藏,其中最近的一處,是在這城裡西邊巷道,最裡面的一處院落。

雖然不知談語柔是從何處查到的消息,但是此時王安風也只能相信。

左手拉馬,緩步而行。

那院落所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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