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兩歲春秋須臾過,少年江湖青衫行 第二十章 涌動

先前那曾試探過王安風的青年武者扶著趙正勇進入屋中,各種上好藥物吃下許多,方才腹部那道猙獰的創口方才止住鮮血,只是趙正勇畢竟已經年老,氣力不在,方才交手驚險異常,元氣已有虧損。

青年揮手讓下人下去。

轉過身來,趙正勇正坐在椅子上,右手摩挲這那張腰牌,神色陰晴不定,青年踏步走過去,候在一旁,低聲道:

「三叔公……」

趙正勇看他一眼,緩緩道:

「我竟不知,青怡坊中,竟然招攬來了這麼一位暗殺高手……」

青年皺眉道:

「三叔公,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如此……」

老人搖了搖頭,道:

「不可能……」

「青怡坊中殺手腰牌,並非武功高就能夠拿得到手,而且攪渾了局勢,又對何人能有好處?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江湖人不會去做。」

青年遲疑了下,道:

「若是那人聽到了足夠多的東西,然後故意出手,留下來這東西……我等行動肯定會多有猶豫,要說好處。」

「最大的好處,應該是談天雄和談語柔得了去。」

趙正勇冷哼一聲,抬頭見外頭天邊已經熹微,道:

「你昨日不是親自去試探了那年輕人,武功如何?」

青年微怔,想了想,道:

「既然能夠被談天雄那老賊看中,身手應該不差,做事沒有武者風範,可也頗有些手段,可我試探的時候,外功比我要差,輕功也極為尋常。」

「應該是那種劍走偏鋒,一身武功,大半在兵器上的武者。」

老者哼了一聲,復又問道:

「那方才那武者呢?」

青年微微一怔,方才明白眼前老者所說,一時吶吶難言,趙正勇冷哼一聲,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地杯盞晃動不止,道:

「說話!」

青年身子顫了顫,額上冷汗津津,勉強道:

「外,外功超絕,拳法強橫異常,輕功暗器,俱是扶風一流。」

「你也知道!」

趙正勇冷哼一聲,嘩啦一聲直接站起身來,幾步跨到了那青年身前,他雖年老,身子卻依舊魁梧異常,尚還在那青年之上,投下一片陰影,道:

「以談天雄的狠辣程度,若能調動這種人出來,你我安能有命在?!二十七連幫還能在老窩裡享受日子?!」

「想的倒美!」

「可既不是談天雄手下武者,你難道是想要告訴我,昨日你所試探的那個武者,就是今夜那尚且在我之上的刺客?!」

「一個外功一般,專長於劍法絕殺的武者,轉眼就變成了無聲無息潛入我趙府當中,拳法不在我之下,暗器輕功都極為詭異的六品刺客?!」

此時趙正勇心中激怒,幾乎算是連連臭罵出聲,那青年垂首,不敢反駁,如此模樣,倒讓前者更怒,喝道:

「你說,保護談語柔的人多少歲?!」

青年已說不出話,片刻後,方才艱難道:

「至多十七……」

「十七,十七……」

趙正勇呢喃了兩聲,面目神色略有恍惚,突然暴怒,抬腳便踹,怒道:

「十七歲!你也知道?!」

「你也知道?!」

「你是想說,這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就已經做到了劍術內功,外功拳法,暗器身法,諸般武學,無所不會,更無所不通,出手狠辣無情,明明只有十來歲,卻已經歷了無窮廝殺?」

「你自己覺得你說的是個什麼狗屁?!」

「臭,臭不可聞!」

青年一連受了數腳,神色蒼白,說不出話。

……

西定州城之外,北去三十餘里。

二十七連幫。

原本在其餘人眼中已經大醉不省人事的大幫主坐在上首,雙手撐著戰刀刀柄之處,氣息沉凝而厚重,左右兩側各有座椅排列而下。

其上落座之人,有男有女,有廚子,有馬夫,也有攤販,有乞丐,有美人,有豪俠,有道士,有書生,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卻皆身配利器,精神炯爍,非同凡人,顯然是有不俗武功在身。

大幫主視線掃過躺下眾人,緩聲道:

「老七已經去了西定州。」

「那玉九給出的時間,是五天,五天之內,在這西定州附近,受談天雄恩惠,受其調遣的武者,都被玉九尋了各種借口調開,沒有了『倀鬼』的老虎,不過是只病貓,輕易就可以取他性命。」

堂下一名秀麗女子微蹙細眉,道:

「可是,那老虎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可這些日子都避不見客……若是如此,我們也拿他沒有辦法……」

大幫主冷笑道:

「是,可是,他還有個孫女在外面,唯一的血親。」

「當年為了這個血親,一向狠辣的他甚至於和一名六品衝突過,調動高手時候犯了許多錯,差些元氣大傷,只要將談語柔拿在手中,不怕他不出來!」

那女子問道:

「可談語柔周圍,不是有一名少年高手保護嗎?派出的殺手,全被一招制服,想要做到,也不是甚麼簡單事情……」

一人突大剌剌笑道:

「姐姐此言差矣,那少年和這談語柔有什麼關係?先前素未蒙面而已,況且,據七哥傳來的消息,那蠢女人對這少年高手百般折辱捉弄,多有不敬。」

「哈哈哈,明明關係自己身家性命,竟然做地出這種事情。」

「自毀長城,自取滅亡!」

「彼時咱們一齊出去,不信那少年不走,你說,未來有大好前景,何必為了一個不敬自己,戲弄自己的蠢女人死拼,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那女子微微一怔,想了想,緩緩點頭,道:

「如此說來,倒也是……」

那漢子復又大笑,道:

「不過說起來,我還真的很想要試試看這談語柔的滋味。」

「三年前,她還只是十三歲的時候,就引誘地一個六品高手垂涎欲滴,恨不得捉回房中,好生玩弄,卻不想惹怒了那老虎,給生生撲殺。如今老虎垂死,沒法子再護住她,咱們也能好好試試這美人的味道。」

「好歹也是讓一六品高手失態的美色啊,哈哈哈……」

周圍有人冷哼不屑,卻也有人微微頷首,眸中浮現異色,替天行道大旗之下,人心如鬼,難測分毫。

……

「你是我的孫女,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慈和的面龐變得猙獰,聲音冷漠。

「張兄弟要你的元陰,是你的福氣,往後跟在六品武者身旁,數不清的好處……」

「你不過一區區女流,沒有習武的天賦,這已經是你最好的結果。」

周圍一片混沌,模糊不清。

一隻溫柔的手掌緊緊拉住她的手掌,不斷地朝前奔跑,本來帶給自己無窮安寧的院落,竟如森羅地獄。

「小主人快走!」

「老奴奉小姐命令,必然護地小主人安危,快走!」

聲音戛然而止,那待自己最好的老人心口被貫穿,瞪大了眼睛。

死不瞑目,倒在地上。

到死的時候都溫柔看著自己。

身著青衣的男子踏步而出,昨日還抱著自己抓蝴蝶的男子斂目,聲音沉肅:

「小姐,勿要讓我等難做。」

混亂,碰撞,刀劍鳴嘯的聲音,不絕於耳。

畫面的終結,是那本應慈和的男子倒在自己的腳下。

視線模糊,手中握著的匕首再握不緊,哐啷一聲,墜在地上,

自己最親的人為了保護自己而死。

自己為了活著,親手殺了血脈中唯一的親人……

抬頭看向外面,天地廣闊,如同地獄。

……

談語柔的雙眼瞬間睜開,褐色的瞳仁瞪得極大,極清澈,流動的光影像極了湖中倒映出的天光雲影,呼吸急促。

這床鋪很大,可她醒過來的時候,不知不覺,已再度縮到了一處角落當中。

身軀蜷縮起來,瑟瑟發抖。

直到七八分鐘之後,夢靨般的恐懼才放鬆了許多,少女緊繃住的身子緩緩柔和下來,抬手取出那個玉質藥瓶,低聲道:

「噩夢……」

「藥效,又不夠了嗎……」

握著玉瓶的手掌微微顫抖,逐漸平穩,抬手取出了兩枚丹藥,吞入口中,原本的軟弱被藥效壓制,清澈的瞳孔逐漸暈染上了安靜如湖的氣息。

談語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著外面高遠的天空,抿了抿唇。

差不多,都入局了罷?

玉九,

趙正勇,

二十七連幫……

談語柔安靜呢喃,神色平靜,卻於心中道。

「五日之後,如果談語柔僥倖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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