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起雲煙 第0005章 後會有期

祠堂所在的院子里,一老一小猶在面面相覷……

不用多想,祁家村要在一日之內查清偷雞賊的真相。在此之前,學堂只能暫時關門。而學堂的無先生,究竟是個值得敬仰的讀書人,還是一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明日兒就該水落石出。

祁散人沉吟了片刻,問道:「說句實話,你究竟有沒有……」

無咎沒有忙著答話,而是返身去關了院門,這才走回來應道:「你未卜先知,又何妨再來一卦算算……」

祁散人拄著木拐在院子里坐下,搖了搖頭,道:「你隔三岔五便去四處遊盪,果然是不肯安分啊!事已至此,又該如何是好……」

無咎在原地踱著步子,苦笑自語:「我哪有你說的那般不堪,無非是苦中尋樂罷了。只不過,風華谷是呆不下去了……」他稍作忖思,兩眼一亮,停下腳步,順手摸過一個凳子坐在祁散人的身旁,並掏出一塊玉佩遞過去:「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要去靈霞山,還請老道你多多指點……」

祁散人抱著木拐坐著,低頭在玉佩上匆匆瞥過,深邃的兩眼中似有精光一閃即逝,隨即又恢複常態,並往旁邊躲避,心不在焉道:「原來你早有去意!而靈霞山……卻非你該去的地方……」

無咎早有去意不假,而真正的緣由卻無從分說。他見祁散人話語蹊蹺,好奇問道:「莫非龍潭虎穴,緣何去不得?」他又搖晃著玉佩,得意道:「瞧見沒有,這塊玉佩便是昨夜救人所得,想來仙子她早有預見,這才留下信物,以便來日相會,嘿嘿……」

祈散人看著某人春光滿面,且遐想無限,似乎於心不忍,遲疑了下,還是問道:「尚不知……那是怎樣的兩個女子?」

無咎信口回道:「貌美絕俗,乃平生所僅見!還會法術神通,仙子樣的人物……」

祁散人點了點頭,說道:「既非尋常之人,那便是一對羽士,即便給你留下信物,卻絕非青睞之意……」

哼,這是赤裸裸的妒忌!本公子也是玉樹臨風般的人物,緣何不能招來仙子的青睞?

無咎很不服氣地盯著祁散人,只管問道:「何為羽士?」

祁散人想了想,分說道:「這世間有修道、修仙者,稱之為羽士,又稱散人……」

無咎詫然道:「真的假的?你自稱散人,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他略略向後閃開,上下打量著對方。面前只有一個故弄玄虛的老道士,渾身透著虛弱與寒酸,全然不見絲毫的仙氣,至少比起昨晚的兩個女子差遠了。而所謂的妖魔鬼怪與仙人,在都城的時候倒也有所見聞,只是太過於飄渺莫測,故而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豈能有假?」

祁散人反問了一句,人坐直了,頓了頓手裡的木拐,才要感慨激昂一番,忽又塌下腰背,神情蕭索,無奈道:「我也曾在靈霞山求道、問仙,奈何機緣不堪,這才流落至此而虛度殘年……」

咦,這位鄰居還是個有來歷的人!

無咎突發興緻,凝神細聽。

祁散人猶如夢醒般愣怔了片刻,忽而扭頭問道:「我方才說過什麼……」

無咎兩眼一翻,伸手撓著耳朵。

祁散人的記性不大好,卻還是簡略描述了一番他所知道的天地。

風華谷,位於南陵國以北。由此往南的兩萬里之外,有座高出雲天的靈山,便是靈霞山,乃南陵修仙者的道場。既然提到修仙者,便不能不提到傳說中的仙人。據說,其分為幾等,初修者,以及築基者,還不能稱為仙人,只能叫作羽士、散人,與築基道人。唯有修成金丹者,才能稱之為人仙。此外,還有地仙,飛仙,與鬼仙等等。而隨著修為的強弱不同,壽元與法術神通有高低之分……

無咎聽得很入神,也很興奮。

且不管壽元幾何,更不論法術神通,那位紫煙姑娘正是所想像的仙子無疑,若能與她朝夕相處,這輩子別無所求。何況眼下走投無路,靈霞山無疑便是最好的去處。此外,凡事當機立斷,這也是本公子能活到今日的不二法門!

不過,祁散人說了半晌,好像記性又回來了,帶著疑惑的眼神問道:「你……真的要為那兩個女子而離開風華谷?」

無咎嘿嘿一樂:「你猜猜……」

祁散人將手中的拐杖頓了頓,再次重複道:「靈霞山不是你去的地方,言盡於此……」他站起身來,慢慢走回屋子。

我也想安逸下去,怎奈形勢比人強啊!遑論其它,被人當成偷雞賊便承受不起。院後山坡下的那個隱秘洞穴,並非無人知曉。學堂里的幾個孩子常去哪兒玩耍,說不定便會告訴家中的長輩。真到那時候,本先生百口莫辯而名譽掃地。與其被趕出風華谷,倒不如走了乾淨……

無咎動了念頭,再也坐不住了,又稍加斟酌,起身回屋整理行囊。晾曬在院里的濕袍子,也被他收了起來。

須臾,一切妥當。

無咎背著一個包裹,裡面捆著一柄油傘與那把破劍,轉身來到了隔壁的屋裡。他的手中,還拿著紙筆等物。

祁散人正一個人坐在吃飯的小桌子旁邊,默默不語,忽見無咎闖了進來,並擺出一個遠行的架勢,錯愕道:「無先生,你說走就走……」

無咎肯定地點點頭:「嗯,去靈霞山,找我的紫煙去。」說著,他放下紙筆,示意道:「還請老道你給我畫出行路之法,有情後補……」

祁散人沒有吭聲,神色變得有些莫測,片刻之後,忍不住舊話重提:「那兩個女子留下玉佩,無非顧及因果與境界罷了,你卻當了真,荒唐……」他眼光落在紙筆上,順手推開,似有不屑道:「有情後補?等你活著回來,再說也不遲!」

「老道,你我相處兩月,雖無交情,卻是近鄰吧,怎能這般惡語詛咒呢?」

無咎見祁散人不肯指點,頓時急了。若非對方此前說的煞有其事,自己也不會突然想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而至於靈霞山又如何,一點都不知道。如今事到臨頭,不帶這般坑人的。

「既然我無處可去,回頭便給祁老先生坦白交代,偷雞的實有兩人,到時候逃不掉我、也跑不了你!」

無咎解下包裹扔在桌上,賭氣般地坐在祁散人的對面。

祁散人原本神情冷漠,事不關己的模樣,卻受不了栽贓陷害,禁不住吹鬍子瞪眼道:「你偷雞關我何事……」

無咎振振有詞道:「我拿烤熟的雞子與你分享……」

祁散人道:「我沒吃……」

無咎一本正經道:「吃與不吃,均視同從犯,窩藏包庇,罪加一等……」

祁散人還想理論,想了想之後,卻又嘆道:「你哪裡像個讀書人,分明一個紈絝子弟,且罷……」他稍作遲疑,從懷中掏出一張獸皮,示意道:「你若留下來,不知還會惹出多少亂子。縱然是我都已不堪消受,更何況那些無辜的鄉民。走,便走吧,此乃南陵國的輿圖……」

無咎的臉上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伸頭去看。

獸皮有一尺見方,稍顯破舊,卻打磨光滑,繪著地形地貌,還有文字標註。

祁散人伸出手指著獸皮,分說道:「這居中的一塊,便是南陵國。由此往南兩萬里,要先後經過大澤、荒漠,再翻越雲嶺山脈,才能最終抵達靈霞山。其間兇險重重,且多為人跡罕至的所在,你此去……」他一手拈著鬍鬚,一手掐動了幾下,再次卜算起來:「澤上無水,困也;萬物不生,死也!」

無咎一把抓過獸皮,滿不在乎道:「如你這般事事料定,人世間還有何趣味可言。倘若整日躲在屋裡,只為苟安片刻,那是要悶死人的,倒不如憑藉雙腳,走出一個廣闊天地來!」

這番話可謂慷慨激昂,且擲地有聲,而他的心裡比誰都清楚,無非是給自己尋個離開的借口罷了。總不能說是為了幾隻雞而落荒奔逃,那樣傳出去也太丟人了。本公子即將展開一番尋仙之旅,說不定紫煙仙子正在靈山上翹首以盼呢!

祁散人自語道:「諸般道理均為虛妄,亂世求生才是真章。而你此去,唯有致命遂志,方能脫困解厄!」

無咎將獸皮塞入懷中,抓起包裹背在肩上。至於面前的老道在說些什麼,他根本沒有在意,只想著怎樣躲開祁家村的鄉民,以免到時候太過於難堪。

祁散人還想多說幾句,誰料對牛彈琴。他慢慢起身,眼光中竟然透著憐憫,不無惋惜道:「活著多好,卻偏偏要給自己過不去……」他遲疑了片刻,手上又多出兩塊獸皮,示意道:「我當年在外遊歷,身邊尚存兩張符籙,一為遁符,一為劍符,或許有些用處……」

無咎兩眼一亮,伸手接過獸皮。

獸皮上繪著古怪的圖畫,便是符籙?記得紫煙與葉子曾經施展過,往身上一拍,要麼噴火、要麼御風,很厲害的樣子。眼下看起來,兩者極為彷彿。想不到祁散人還藏著仙家的寶貝,太讓人意外了!

祁散人見無咎連連點頭,頗具見識的樣子,有心叮囑幾句,卻見對方已小心收好了兩張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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