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646章 喝酒

說了半天,看許昌盛還是沉默,尚進也沒非得要個答案,就告辭了——如果嚴格說起來,他這是在勸人家做出線的事情。做不做他也只能看著,別說是他,就算是鄉里,也只能看著。

他走的倒是利索,可是許昌盛就更加糾結了。

如果不是年輕人心高氣傲,一心要做出來點成績來,許昌盛大可以在省會或者市裡找個工作——宰相門前七品官,留在大城市工作和到窮鄉僻壤工作,哪個能升職更快,這個誰都清楚。

一般像他這種有學歷家庭背景又不一般的年輕人,隨便找個辦公室待著,不用太忙自然有人會操心給他創造機會。

比如進個招商辦公室,靠著家裡關係拉點投資弄個項目,都是和喝涼水一樣的事兒。或者進入個那種養老的不引人注意的部門,特別是上頭有人即將退下去的,進去隨便做出來點成績,等上頭的人一退順理成章的頂上去,先把級別提上去……

能走的路子多的很,隨便哪一條都比跑到這旮旯角落的鄉裡邊好,不但工作輕鬆,周圍還有一大幫跟著捧場的,什麼心都不用操,按部就班的朝上走就行。

但是他是真想做點實事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越來越糾結。

就像尚進說的,鄉里現在形勢一片大好,如果他依照自己的想法解決這件事——很大可能就會給這個正蒸蒸日上的鄉里,潑上一大瓢冷水。

之所以是說很大可能,是因為現在並沒有權威的證據,能證明那個小偷的死亡是因為被毆打。畢竟他也是有可能真的就有病在身的,這年頭一般人小病都不會去醫院,更別說去體檢了。

一個老鼠能壞一鍋湯,一點火星,也可能引起一場火災。有些事情防微杜漸,遠遠比事情發了再去補救更重要。

鄉裡面的農人們遠遠想不到太遠,但是許昌盛好歹大城市長大,從小受家庭環境耳濡目染,有些事他肯定能想到。

如果郭留財因此被判上重刑,那麼以後遇到小偷,鄉里人還敢踴躍去抓嗎?還會踴躍去抓嗎?

如果出現一件兩件的黃牛被盜案件,以後鄉里人還會養牛嗎?就算鄉里人願意養,養牛場那邊還會讓他們養嗎?畢竟丟牛是屬於意外事件,在最初合作養殖的時候,燕飛大包大攬的說過了,牛丟了也算我的。

即使燕飛繼續讓人養,鄉里人自己也會猶豫:養牛場可以不讓賠牛,但是養牛戶自己心裡就舒服嗎?更何況為了這些牛,他們是付出了心血勞動的。

其實這個問題,把歷年來的黃牛數量的統計結果拿出來一看,就能知道結果。

湯河縣是萬城黃牛的主要養殖地區,當農村有了拖拉機以後,耕牛的作用已經越來越小,黃牛養殖數量本身就有所下降。

後來嚴打過去一段時間,耕牛被盜案件一多,黃牛的數量更是急劇減少。

現如今三岔河鄉的黃牛數量正在迅速增加,可是別的地方,黃牛數量減少的就很多了——養牛不耕田就是為了掙錢,如果這錢是給小偷準備的,那還養個什麼?

許昌盛心裡也明白的很,尚進肯定是獲得了他人的授意才來找自己的,也是代表鄉里大部分的意見來找自己的。

但是,他是派出所所長,是一個執法者。

所以他現在就面臨兩個選擇,要麼是堅持己見,讓上面來人對小偷屍體進行一個嚴格的屍檢。如果小偷真的是因為自身原因死亡,那就皆大歡喜,如果不是,那就……沒人能高興起來,包括他自己。

另一個選擇就是馬上結案,大家一起歡歡喜喜過大年。

他自己還沒意識到,在想到自己堅持己見,如果發現小偷是被毆打致死,他自己也高興不起來的時候,實際上他心裏面的天平,已經傾向於繼續維持鄉里如今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面。

一直糾結到天擦黑的時候,他終於把手伸向了電話,準備找家裡長輩諮詢一下當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就在手剛碰上電話的時候,電話響了——此刻派出所比較安靜,他還一直沉浸在思索之中,突兀想起的電話鈴聲,可是真嚇了他一跳。

打電話過來的是老潘,聽到他接起來電話,就笑呵呵地問道:「許所長,吃飯了嗎?」

許昌盛這一下午糾結的哪還顧得上吃飯,都壓根沒感覺到餓:「沒吃呢!潘部長有什麼事兒嗎?」

老潘就等他這句話,接著就說道:「正好,我也沒吃呢!一起出去吃點吧?還有養牛場的燕老闆,快過年了,大家一起聚在一起吃個飯?」

許昌盛遲疑了片刻,開口說道:「行,我這就過去找你!」

老潘聽他答應下來,頓時笑的更開心了:「不用不用,咱們就到西頭那家牛肉館吃一口得了,現在我也出去,到牛肉館門口碰面就行。」

武裝部在路口南面,派出所在東面,離牛肉館的距離都不到一百米,真近的很,沒必要誰去找誰。

老潘掛上電話,就站起來招呼燕飛:「走吧,你們都年輕人,應該能聊到一起的。我以前說過讓你避嫌,也沒讓你避到和派出所所長就不打交道的地步吧?別不情願了,趕緊的。」

燕飛是真有點不情願來,他覺得這個所長把林保國頂走的,心裡也有點不爽。再說他只要好好搞自己的企業,也沒必要和這個所長打交道。

不過老潘就想的多了,燕飛在這個案子出現之後,就一直在背後做一些小動作,老潘就覺得,這會不會讓許所長產生抵觸心理?

這麼想挺正常的,許所長也是年輕人,還是一所之長,初掌大權。現在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有人在背後小動作連連,還連個招呼都不給自己打——別說是年輕人年輕氣盛,就算不是年輕人,因此而產生點抵觸心理都是挺正常的,而且誰也不能說人家這是小肚雞腸。

所以老潘就認為,如果因為燕飛的小動作,因此而讓產生了抵觸心理的許所長,非得堅持己見,那就很不划算了。

而且這個問題還是很容易解決的事兒,燕飛和許昌盛都是年輕人,兩個人一起吃頓飯喝兩杯,也算是碰個頭,那什麼事情自然都沒了。

其實老潘還是想多了,許所長原本是有些不爽,不過尚進來了之後,許所長就剩下糾結了,真顧不上還和誰抵觸什麼的。

三個人到牛肉館點上幾個小菜,喝著酒閑聊著,也沒就小偷事件說什麼——真不用說,許所長要是連他們來意都不明白,那就真成了傻小子了。

正經是之前尚進過來勸說,算是鄉里上班人的代表,現在燕飛再出個面,算是民間代表,這樣一來算是全鄉統一意見,都讓許昌盛明白一下就夠了。

至於說許昌盛還會如何選擇,那誰也沒法了——大傢伙面子都給你了,如果你真非要自己硬來,那以後你工作的時候,遇到什麼問題,就別說沒人配合你的話了。人你都得罪光了,你還想我們怎麼辦?

三個人正吃著閑聊,牛肉館又進來一看就是一家子的人,一看到坐著的幾個人,帶頭的就笑著給他們打招呼:「三位領導也來這裡吃飯啊?」

許昌盛現在對街上的人還不是太熟,只是覺得進來這個人面熟,老潘和燕飛就熟的很了:這是做服裝生意的老仝。

老仝見了老潘和許所長也沒多親熱,但是見了燕飛是必須親熱的——現在燕飛場裡面動不動就訂工作服什麼的,可是他的大金主。

於是聊沒幾句,他乾脆讓老婆孩子去一邊吃飯,自己湊過來敬酒來了。

老潘隨口就問了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在家裡吃飯啊?」

老仝樂呵的很:「這兩天生意忙,顧不上。」

「忙是好事,過年都不忙才是大事,仝老闆這是要發財了啊!」老潘笑眯眯地打趣道。「以後成了大老闆,可別忘了咱們這幫窮鄰居!」

「照這麼幹下去,你還別說,還真能發財。」老仝也不怕說,反正這喝酒的三人沒人會搶自己的生意。「往年真沒遇到過這麼紅火的年,連我往年積壓的貨底,都快處理乾淨了。從早忙到黑,一家人都累的不行,我就說乾脆別做飯,出來吃一嘴得了……看好了,我先幹了,喝多少倒多少,老規矩。」

老潘趕緊推辭:「你可別,我現在都不怎麼敢喝了,你和他們倆喝吧!」

「你就別讓了,就倒一個,意思意思。行了,這個喝完我再倒個,你繼續,好事成雙。」老仝在街面上跑的,還能不知道他的酒量,等他喝夠兩個就轉向了許所長。「許所長咱們是第一次一起喝酒,我先幹了,你看著,咱不耍賴……」

許昌盛也不客氣,喝了兩個之後,老仝又說道:「我在派出所對面賣衣服的,咱們也是對門鄰居,你只喝兩個怎麼行,再來再來……」

遇到老仝這樣的,許所長還真說不過他,不過老仝也就是勸他喝了四個就沒再勸。

到燕飛這裡他說的就多了:「燕老闆,小飛,來來來……」

燕飛伸手攔住了他端著酒杯的手:「仝叔咱倆就別客氣了,我知道你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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