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圓滿

在林意入城之前,齊珠璣等人便已經知道他的回歸。

沒有人阻攔這些馬車。

這些馬車直接朝著湖心靜院而去,到了湖邊的堤岸上時,齊珠璣已經等著。

「真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

齊珠璣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林意,他感覺到林意的狀態有些不佳,於是心情更加有些煩躁起來,「他在北門的城牆上還刻了些劍痕,王平央去看了,傳回來消息說魔宗給他留了兩招威力齊大的劍招。」

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或許他比我們更加清楚,在魔宗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看向湖心靜院,對著齊珠璣說了這一句,然後便朝著湖心靜院走去。

齊珠璣沉默的跟了上去。

在往日,他不會想進去見蕭衍。

因為多少會有些尷尬。

他不比林意,在蕭衍登基之後,蕭衍對齊家不錯,但時局變幻之下,他既然已經成了鐵策軍的首腦人物,而蕭衍又已經自閉於湖心靜院,那他覺得最好還是不如不見。

只是今日里魔宗給所有人的感覺太過反常,魔宗的一舉一動,決定著整個天下的大勢,事關重大,他便想第一時間知曉。

靜室的門依舊開著。

蕭衍看著出現在院內的林意等人,眼中並沒有任何意外的情緒。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

他之前也已經得知蕭衍如同苦行僧一般修行,雖然此時他看著蕭衍也只覺得對方和以往有著很大的不同,他看得出蕭衍的眼睛裡似乎連一絲的憤恨都沒有,但他自然還是有些緊張。

他認真的躬身,對著蕭衍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

蕭衍平和的看著他,招了招手,卻是示意他和身後的元燕以及齊珠璣全部進來坐下,「我已非我,你也無需再計較過往。」

林意微微一怔。

但他也不再多說什麼,便點了點頭,在蕭衍的對面坐了下來。

元燕和齊珠璣互望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是升騰起異樣的感覺,但不知為何,齊珠璣心中的燥意也瞬間少了些。

「你委實辛苦了。」

蕭衍看著林意略微蒼白的面容,忍不住搖了搖頭,道:「想不到這些重擔,最後儘是壓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

林意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他看著蕭衍,再次對蕭衍認真行了一禮,然後苦笑起來,道:「我來時沒有料到我們再次見面時,會是如此模樣。」

「你很真我。」

蕭衍也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容里並沒有苦意,「只是記得一氣往前沖時,也需停下往後望一望,魔宗便是只知向前,不知回望,結果等到想要回望時,卻過往千帆都不見。」

林意十分認真的聽著他的這些話語,他隱約聽懂了其中的意思,緩緩的點了點頭,「所以魔宗已經知道了吳教習在關隴離開了人間?」

「他來這裡,心中已有悔意,見我時,我非以往的我,他也非以往的魔宗。」蕭衍點了點頭,「我說他可憐,因為對於他而言,可能這世間僅有的還在意他的人,便只有他的這名師妹。」

林意又沉默了片刻,然後道:「吳教習在離開世間之前對我說了些話,她的確很在意她這名師兄,她在關隴戰死,便是要承擔當日的後果。即便魔宗毀了光明聖宗,但她心中對魔宗始終有些期待,她並不想只是殺死魔宗就算了解恩怨,她還是希望魔宗能夠成為她師尊期待的那種人。」

「魔宗醒悟的太慢也太晚,她其實一直做的很不錯,若是魔宗在被天命血盒的力量吞噬,差點腐爛至死之後便豁然醒悟,那便真的是完美,只可惜人世間極少有完美。」

蕭衍看著心情異常沉重的林意,平和地說道:「但她離開世間之後魔宗能夠真正的回望來路,她便是真的勝了。」

「魔宗真的會徹底改變嗎?」元燕忍不住問道。

「他來我這裡時,心中惘然,覺得這世間了無樂趣,走時心中有些憤怒,他要去殺那些擺布了他過往的幽帝後人。他已經不再將所有人視為敵人,這自然是好的轉變。但他到底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卻沒有人能夠預知。」蕭衍看了她一眼,道:「若是他此行極為順利,順利的報完了仇,在我看來,他很有可能就此歸隱,但世事無常,誰又能知道呢?」

齊珠璣心中儘是不可置信的感覺。

他真的很難相信,魔宗竟然會有這樣的變化。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這隻能說明,在此之前,沒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他。」蕭衍輕聲嘆息道:「說明他也懂了,這世間最為了解他的人,恐怕就是他不怎麼放在心上的這名師妹。」

元燕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了出來。

她突然有些能夠理解魔宗的心境。

在這些年裡,在魔宗看來,光明聖宗的那些人真的是有些傻的,因為即便是得到了天命血盒,那些光明聖宗的強者所想的,竟然永遠都是守護世間。

在過往那些年裡,魔宗想必根本沒有明白守護有什麼意義。

世間太過普通,和他又似乎很遠。

然而等到很多看似普通和不用在意的東西永遠消失,再也不會出現,他才明白那些東西的美好。

他才終於真正明白有些東西自己在意,而保護自己在意的東西,便是光明聖宗認為修行的意義。

只是他只想變得至為強大,等到這世間只剩下吳姑織這樣的一個親人時,他都沒有想到自己要保護自己這個師妹。

他明明擁有了最為強大的力量,然而卻只能感知到他師妹永遠消失在這世間。

她以前比誰都痛恨魔宗。

因為魔宗的背叛和殺戮,北魏不知多少人死去。

然而此時,她真的和蕭衍一樣,真的有些同情魔宗。

「沈約可以說是那些幽帝後人的首領,或者說是他造就了這些所謂的幽帝後人。」林意靜下心來,他將此次關隴之行之中有關幽帝後人的所知,極為詳盡的對著蕭衍說了一遍。

「那便真的是說得通了。」

蕭衍忍不住搖了搖頭,道:「怪不得沈先生如此強大的修行者,卻對幽帝後人似乎一無所知,看來他倒是也想用些略微溫和的手段來改變世間,只可惜即便像他這樣的人物,還是無法左右整個人間。」

「我來見你,原本是想很快就要和魔宗一戰,是想要尋求你的幫助。我修的是大俱羅之道,但在利用星辰元氣之道上,卻似乎和佛宗的一些法門有相似之處。我在關隴擊敗那名西方巡王時,他便以為我用的是佛宗的內蘊神祇的法門。」林意徹底平靜下來,他將到了關隴之後和那西方巡王對戰的諸多細節都詳細說了一遍。

「果然如此。」

讓他和元燕、齊珠璣根本沒有想到的是,聽著他這樣的講述,蕭衍竟是沒有任何驚訝或是意外,反而是微微一笑,說出這四個字。

林意和元燕、齊珠璣都有些愣住。

「在此之前,你們收集城中的諸多典籍,那時我便注意到你似乎在尋覓和諸天星辰元氣溝通的法門。在那時,我便想看看能否有可以幫到你的地方。」看著這些驚愕的年輕人,蕭衍的笑意更濃了些,「到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果然正確。」

林意神色凝重起來。

其實在這次來湖心靜院之前,他對蕭衍一直都並無多少好感。

但現在不同。

蕭衍的確已非原先的那個南朝皇帝。

他心生敬意,認真垂首道:「願聽其詳。」

「最早的佛宗修行者和道宗的修行者在本質上就有很大區別。最早的道宗修行者最重養氣,他們最開始追求的便是讓自己變得長壽,雖然道宗之中有個道字,但其實真正追求悟道的,其實反而是佛宗。因為最初的佛祖,他也並非是想要讓自己變得強大或是長壽,他在最初的修行之中冥思苦想,想的並非是獲得力量,而是想要想清楚我們在這方天地之中到底算是何等的存在,何為自我,和這日月星辰又有何等聯繫,他在菩提樹下苦思,想要弄明白天地宇宙的真相,想要弄清楚日月星辰運轉的奧妙,想要弄清楚天地人的聯繫。」

「他當然獲得了諸多感悟,但人力自有窮盡,他當然也不可能洞悉所有奧秘,所以諸多佛經之中,雖然記錄了他的思想,但也有許多他猜測的成分。」

蕭衍緩慢而平靜地說道:「後來他擁有的力量和手段,反而是在這悟道的過程之中,參悟到了一些天地元氣運行的機理。他的思想不局限在這方天地之內,他想要弄清楚日月星辰的奧妙,所以在感悟這種虛無渺茫的外來元氣上,反而比別宗別派的修行者花了更多的時間和心血,所以也算是無心插柳之舉,後來的佛宗法門之中,倒是反而有諸多和諸天星辰元氣對應的法門。倒是道宗後來雖然追求天人合一,他們的天卻更指這方天地的天,籠罩於我們這方天地的氣。」

「我出身佛宗,在我登基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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