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真正的天子驕子

林意沉默的看了停止呼吸的吳姑織很久。

他和這名南天院的教習在建康城裡的很多人看來都可能並無太多交集。

他和王平央、倪雲珊等人不同,他只在南天院學習了很短的時間,北魏和南朝的戰爭就已經爆發,然後他很無奈卻又很迅速的得罪了掌權的蕭宏,很迅速的被調到最危險的前沿,然後隨著戰爭的變化,隨著南天院的分裂,直到他從党項返回,才又回到南天院,和吳姑織等人在荒園一敘。

甚至在那些已經天南地北的南天院同窗們的眼中,他和這名女教習應該也不算熟悉,畢竟他們那些人還跟著這些教習上了不少課,但他在南天院時就已經是異類,就已經單獨修行。

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眼中,當得知他得罪了蕭家之後被派去鐵策軍後,他的那些同窗甚至覺得當年他在南天院時,可能就已經得到了蕭宏的特殊「關照」,所以他都沒有從南天院這樣的最頂尖修行地之中得到什麼好處。

但他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若不是這名女教習,他不會那麼輕易的能夠在南天院安靜的修行大俱羅功法,不會那麼輕易的得到何修行的幫助。

在後來的鐘離之戰中,若不是她和南天院的那些人,若不是葉暮峪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阻擋住了魔宗,鍾離之戰他們不可能獲勝,他也絕對不可能在鍾離之戰中倖存。

這名女教習,在他真正成為修行者之後的這些年月里,其實始終和他有很深的糾葛。

但她並非是軍隊之中的將領。

光明聖宗也一直都是很隱世的宗門。

她一開始並沒有那些邊軍將領一樣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她不是北魏皇帝,她也不是北魏長公主,她也並非是中山王元英,她也不是像他這樣的軍隊統帥。

像她這樣的修行者,原本是最有理由抽身而退的。

所以當最後來到她的面前時,心情無比沉痛的他問她的話,便是為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到最後到底明白了她說的意思沒有。

或許是為了師命?

或許是恨師兄的不爭氣,恨師兄不能理解師門和她對於他的期望。

恨自己費盡全部生命,也無法將師兄引導到師尊期待的道路上。

他不明白她那時候的心情。

但最後的想法,他是明白的。

她一定要林意和北魏皇帝他們獲勝,因為她知道那些人或許比魔宗還不堪,而且以那些的人的意志和力量,在將來根本不可能戰勝魔宗。

她相信林意。

相信這名南天院的學生。

然後她就直接這樣離開了世間。

她都甚至沒有說還有什麼未了的心事,以及想安葬何處。

或許對於她而言,那些都是小事,都是微不足道的事。

……

「有魔宗和西方巡王這樣的人存在,你們這些神將想要攀上世間最高處,幾乎是不太可能。」

林意和北魏皇帝輕聲的說了幾句話,然後轉過身來,看著一直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煉獄神將,緩緩地說道:「我不知道在此之前,像你這樣的修行者追求的是什麼,但我一直可以確定一點,純粹的力量可以讓世間很多人都感到恐懼,但始終不會讓所有人都感到恐懼。你選擇做高高在上的神將,不管你們可以走到哪一步,你終究還是只能讓世間很多人感到恐懼,但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反抗,和你們戰鬥,最終將你們擊敗。但你選擇做人間的將領,最終收穫的,卻是人間的尊敬。他們會給尊敬的人做更多的事情。」

「你們可能始終沒有明白,像幽帝那樣用強大的武力鎮壓所有人,他逼迫所有人交給他最為寶貴的東西,但很多人都不會將自己最為寶貴的東西交給他。但那些人,會將自己最為寶貴的東西交給他們最尊敬的人,包括他們的生命。」

林意看著有些茫然,不知道他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的煉獄神將,接著說道:「所以這才是幽帝最終都失敗的原因。」

煉獄神將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

他看著林意只是很緊張,說不出什麼話來。

但他的腦海裡面卻出現了之前戰鬥之中,無數沖入鉛塵,寧願自己窒息而死的北魏軍士,他的腦海之中出現了很多懸浮到林意身邊,寧願被狂暴的威能瞬間擊潰的飛劍。

「所有人的生命都有價值,不是只有強大修行者的生死才能改變這世間。如果你追求的只是這種高高在上讓人仰視的感覺,那你如果真的可以追隨在我身邊,你可以成為他們尊敬的人間的將領。」

林意的聲音再次響起,他不知道煉獄神將之前追求的是什麼,但他很清楚煉獄神將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你自己也看清楚了,我們和你們有著太大的不同,我們為了同伴能夠活著,為了能夠戰勝敵人,我們甚至可以自己戰死。你若是從此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害怕自己會被魔宗這樣的強者殺死,那作為我們的同伴,我們也會盡我們所能,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但關鍵在於,你要真的能夠成為人間的將領,真的能成為我們的同伴。」

無論是罵戰也好,無論也講道理也好,無論是戰場上煽動情緒和打消對方的士氣也好,林意一直都很強。

尤其在親眼見到了他的戰鬥之後,此時的煉獄神將根本就不覺得臣服是一種羞辱。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追隨什麼人。

但此時聽著這樣的話語,他真的有種想要始終追隨這個人的感受。

他依舊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於是他再次單膝跪地,跪了下來,對著林意行了一禮。

「你叫什麼名字?」林意頷首回禮,看著他問道。

煉獄神將顫聲道:「於積射。」

「以後便沒有煉獄神將,只有於將軍。」林意點了點頭,看著他問道:「我想知道除了這裡之外,你們之前還做了什麼安排,還有賀拔岳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為何不在這裡,為何西方巡王臨死之前,他會說那樣的話?」

於積射遲疑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林意的問題很多,他必須想從哪裡開始。

但他畢竟不笨,所以他很快回答了林意此時最應該知道的消息,「在此之前,賀拔岳已經派人去了吐谷渾,然後說動了阿柴諄。阿柴諄的大軍負責包圍堵截北方遺族的那些人。」

林意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他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於積射接著說下去。

「阿柴諄的大軍一般,但是他有一支私軍很強,那支私軍最早甚至可以說是魔宗準備的軍隊,配備有很多火器,還有很多是魔宗的工坊出產的軍械,那些品質極佳的軍械甚至連北魏最精銳的軍隊都沒有。賀拔岳的關隴軍隊里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但他是東方巡王之後,東方巡王在幽王朝時身份比其餘三位巡王還要高一些,很多制器工坊都歸他管轄,當時幽王朝的諸多法器,甚至是幽帝的許多法器,都是他協助煉製出來。所以賀家的工坊其實蓄積有一些特殊的軍械,賀拔岳將他積累的諸多法器和軍械賜給了阿柴諄的那支私軍。」

於積射鎮定下來,很快地說道:「前去協助阿柴諄的人之中,其中兩人也算得上是准神將。而且在此之前,賀拔岳已經對北魏遺族那些人做了很多年的了解。北魏遺族其中有重要人物也是有幽王朝的傳承,但他應該有些克制之法。賀拔岳的目標就是白月露,我們只知道他想擒獲白月露,具體他想要怎麼樣,我們並不知道,但按照之前的計畫,殷籬歌如果去了南朝,發現她都無法擊敗你的話,賀拔岳就會很快設法逼你和魔宗戰上一場。」

早在白月露回到北魏之時,林意就開始擔憂白月露的安危,隨著時間的推移,就連操縱光明聖宗覆滅的陰謀都漸漸顯露出來,即便白月露和強大的北方遺族在一起,但林意對白月露安危的擔憂不減反增。

只是此刻的擔憂既然已經成為現實,在根本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的情形之下,煩躁和不安也是最無用的情緒。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臉色平靜下來,「那在你看來,阿柴諄他們應該能夠對付得了北魏遺族?」

於積射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周圍的元燕等人都很明白他此時的神色是什麼意思。

賀拔岳的安排在他們之前看來都是萬無一失,關隴大軍主動衝出天武川求戰,事實證明也是絕妙的好棋,林意若不能及時趕到這裡,關隴大軍便會贏得這一場戰爭的勝利。

天武川這裡的安排如此,那北魏遺族那裡,恐怕也要出現林意這樣的意外,才有可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元燕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此時有一名軍中的醫師正在幫她包紮受傷的雙手。

她強忍著一波波衝到腦海之中的痛意,咬牙道:「那按照之前的計畫,現在阿柴諄那些人應該已經和北方遺族交手?」

「按時間上來說,肯定是的。」於積射自己也有些不解。

強大的修行者之間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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