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六章 驕傲和幼稚

那人饒有興趣的看著沈念,說道:「那要看你如何選擇。」

令人覺得無比詭異的是,他站在浮木上,看似行進的速度並未加快,但他和這條船的位置似乎已經驟然拉近了些。

「我們已經身卷其中,看這人的意態,他並不想讓任何人逃離。」

林望北看著海上這人,對著身後那名部將搖了搖頭,「以這人的修為,即便要逃,也很難逃得掉。」

在他和跟隨著他的這數名部將從建康離開,逃到海上時,賀蘭黑雲還未將幽帝後人的那些事情散佈於天下,他對幽帝的後人和魔宗後來的事情沒有什麼了解,但海上這人修為太高,這種修為的人,就算和南天三聖存在距離,但似乎也遠超任何神念境修行者。

而且海上這人顯然並非世間那些出名的強者其中之一。

這樣的人物稱這名年輕人為主人,而他之前遭遇的敵人,似乎還要比海上這人更要強大。

他此時雖然並不知曉沈念之前遭遇的敵人便是魔宗,但對於他而言,這是一團巨大的疑雲,凌駕於尋常的人世間和修行者世界,這樣的疑雲,對於南朝,對於整個世間都似乎是巨大的威脅,比他輾轉去邊軍還更為重要,他很想弄清楚其中究竟。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但既然一直在你身邊幫持你的那名修行者也已經死了,安排你一切事情的父親也已經不在世間,那你最能夠依靠的,便只有你自己。」

他輕聲的對著身前的沈念說道:「你必須要堅強一些。若是怯懦也是死,驕傲也是死,那在敵人面前,至少也要驕傲一些。」

林望北和他的這些部將當然有著自己的驕傲。

在戰場上,即便肯定無法戰勝的時候,那些驕傲的邊軍還是會死戰到底。

「謝謝。」

這樣的聲音就像是那些錯亂的星辰元氣一樣衝擊著沈念的腦海,他覺得這樣的聲音對他是有用的,他再次真誠的致謝,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浮木上的那名男子,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相比此時的沈念,浮木上的這名男子顯得更為驕傲。

他雖然穿著極為普通的衣衫,但背負著雙手,有種掌控四海般的氣勢。

他的面容對於沈念而言也十分陌生,因為和很多人一樣,沈念只熟悉他們的氣息,熟悉他們的真元,但其中有很多人,沈念卻從未見過。

這名男子在很多年前便被認為死去,當年那僧人對沈念提及過他的名字,但相隔時間太遠,沈念此時連他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你為什麼不先問我,我為什麼能夠找到你的行跡,能夠追到這裡?」這名男子並未馬上回答沈念的問題,而是淡淡的反問道。

沈念鎮定了些。

他沒有仔細去思索對方的這句話,此時在他腦海之中盤旋的,反而是林望北的那些話語。

他想到了白衣僧人那臨死前一擊的決絕。

他又想到了魔宗對自己發出那一擊時的決絕。

他有些羞愧。

「為什麼你能追到我這裡?」

他看著這名男子點了點頭,如實道:「你叫什麼名字?隔的時間太長,我連你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浮木上的男子倒是微微一怔,在這個問題上,他倒是似乎思索了片刻,然後才道,「你不怕這樣顯得太過輕慢,讓我覺得有些近乎羞辱?」

沈念也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道:「我無法左右你的感受,而且從很多年前開始,你似乎已經不會被我左右。」

浮木上的男子緩緩抬起頭來,沈念的這句話似乎沒有對他的心境造成任何的變化。

只是他和這艘大船的距離,卻似乎更為詭異的瞬間拉近,以至於船上普通的船工都可以輕易的看清了他眼角的皺紋。

「我叫高歡。」

這名男子看著大船上方天空之中的淡淡流雲,他似乎在回憶,「很多年前,我還在北魏,突然有個人找到了我,欣賞我的天賦和才能,傳給我凌駕於當時所有北魏宗門之上的功法,我當然心懷感激,但接下來的事情,卻一直讓我覺得異常羞辱,因為那名當時說欣賞我的天賦和才能的人,並沒有說,我修行的功法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後,我便會在修行之中,不斷奉獻真元給你。」

沈念咬了咬嘴唇,輕聲道:「我並不知道你們是如何獲得的功法。」

這名自稱為高歡的男子有些感慨的笑了起來,道:「你那時當然不知道,在我獲得功法的時候,你還只是個襁褓之中的嬰兒,而在我開始給你奉獻真元時,你還只是個剛剛接觸修行不久的孩子,只是還有什麼比這更讓我覺得羞辱?即便我不修行你們的功法,在北魏,我也註定是很多宗門爭搶的對象,以我的天賦和努力,我也必定是北魏修為最高的人之一。然而像我這樣的人,竟然給一名剛剛接觸不久的孩子所奴役。」

「我知道我無法左右你的想法,但我可以肯定,就算你天賦再如何不凡,就算得到當時北魏宗門之中最好功法的傳承,你也不可能有今日這般強大。」沈念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高歡,「所以不是意外,而是你後來又花了很多年的時間,終於切斷了和我的聯繫,但既然如此,按你的說法,你又得到了強大的修行功法,又不需要被我所奴役,那你為什麼還如此不滿?」

林望北和他的數名部將互相看了一眼,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深深的震驚。

無論是沈念還是這名名叫高歡的男子,他們竟然說所有的北魏宗門之中最好的功法也不如高歡所修的功法,而高歡所修的功法,卻必須源源不斷給這名年輕人提供真元,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當然並非意外,而且我當然會不滿,因為我花了許多年的心血才終於找到了切斷和你聯繫的方法,像我這樣的人,前半生便似乎耗在這件事情上。」高歡自嘲般笑了起來,「最為關鍵的是,即便我切斷了和你的聯繫,我依舊無法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世間,因為被你們發現我還活著,想必自然會有人來殺我。」

沈念的臉色又蒼白了些,並非因為恐懼,而是他無法辯駁。

「你太過年輕,而且在你看來,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你不會去在意那些每日里給你提供真元的人的想法。但事實卻是,恐怕很多人都不會甘心接受這樣的命運,其實很多人都是和我一樣的想法,只是他們並不如我,他們無法領悟切斷的方法,或者說,他們不夠勇氣,不敢去挑戰自己的命運。」

高歡充滿譏諷的看著沈念,道:「你恐怕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父親讓天蟬子護著你在海中漂泊,難道一開始是懼怕外來的敵人?他懼怕的,只是那些像我這樣的人。」

「很多人都應該會想到,能夠徹底改變自己命運的辦法,便是將擁有你這樣功法的母體徹底滅絕,或者說,接替你的位置,成為真正的母體。」高歡接著緩緩說道。

當他說完這句話時,他已經到達了這艘船的附近,他身下的波浪涌了起來。

波浪只是湧起數尺的高度,但他的身體卻已經極為平穩的凌空而起,落在了船頭。

「所以不是什麼湊巧。」

他微嘲的看著沈念,說道:「在我找到切斷和你的聯繫的方法之後,我便已經悄然來到了海上,我和你們一樣,也已經在海上漂泊了很多年,甚至很多時候,我很多次在暗中窺探過你們的貝船,我一直在尋覓和等待著這樣的機會。」

沈念垂下了頭。

他感到自己更加對不起那名白袍僧人。

聽著這人的述說,他才真正明白,若不是這人無法戰勝那名白袍僧人,恐怕他早就已經遭遇了不測。

「這些年裡,我想過無數的辦法,我也一直在尋找著今日那出世的九幽冥王劍的下落,在我看來,只要我的修為能夠超越天蟬子,或者只要我能得到這柄帝劍,我就能戰勝天蟬子。」高歡感慨的接著說道:「只是我沒有想到,終究還是有另外一個想要戰勝自己命運的人到來,而且那個人比我和天蟬子都要強大,而且在今日里,那個人應該找到了傳說中的那口鐵棺,得到了那柄九幽冥王劍。不過沒有關係,我終於得到了你。」

「真的很辛苦,花了無數的心血竟是破解了流傳近千年的功法。潛伏在海域之中很多年,我們竟然是沒有絲毫的察覺。」沈念看著高歡,道:「所以那場風暴之中,其實你也在。」

高歡點了點頭,道:「那人太過強大,我不想冒險,我的目標只有你,所以在風暴之中,我只追尋你的蹤跡,只是唯一的意外,便是這人發現了九幽冥王劍的所在,若是早知如此,我即便冒險也會試試能否將他殺死。」

沈念冷笑起來,「所以你的想法便是從我身上得到我所修行的功法?」

高歡笑了起來,道:「你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可以讓你好好的活著,讓你繼續成為我名義上的主人,但你必須有所真正的付出。」

沈念看著高歡,道:「你是想我作為你的傀儡,幫你瞞過其餘的人,給你足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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