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絕世武功

艾俐暗戀上那位教英語的老師,夜裡睡不著,擠上葉楓的床,躁動得像一條青春期發作的毛毛蟲。她說:愛情是一團火,一旦開始熊熊燃燒,做出什麼瘋狂的事,說出什麼白痴的話,那都叫正常。現在讓我為他去死,我都願意。

葉楓好睏,卻又不得不努力睜著眼睛聽艾俐講話。艾俐還不肯唱獨角戲,說幾句就要推一下她,希望得到她的附和。

她實在受不了,呼地坐起身,對艾俐說:「愛情就是一門傳說中的絕世武功,你已經差不多為她走火入魔了。」

「嘿嘿,精闢!」艾俐在黑暗裡向她豎起大拇指。

她對著蚊帳頂翻了個白眼,咚地一聲直挺挺躺下。

如果有一天,她要是開始練習這門絕世武功,一招一式都要準確到位、收放自如,千萬不能落到像歐陽鋒那樣的下場,神不像神,妖不像妖。

後來,她才知道那樣的想法真的是可笑之至。

和邊城的交集,在軍訓第一周就開始了。

其實之前,在全系隆重的開學典禮上,邊城代表新生講話,已經讓下面的女生們很是「驚艷」了一把。上帝造人很公平,給了你出眾的容貌,必然不會允許你才華出眾。難得出一個有才有貌的,那要麼是上帝的寵兒,要麼是異性的禍害。

邊城似乎是前者。

葉楓那天在下面卻是坐立不安,裝著她全部家當的布藝書包不見了。台上的人是誰,台下的人在議論誰,她統統沒注意。腦子裡像電影回放似的,鏡頭一遍遍往後推,幾點幾分,她經過了哪個地方,做了什麼事。

布藝書包後來在洗手間的水池邊找到了。聽別人談邊城,她一臉茫然。

那一年北京的秋天日日是艷陽高照,軍訓的新生叫苦連天。開頭兩天是練習站姿、整理宿舍,葉楓還能撐住。第三天,教官讓她們在烈日之下跑步喊操。葉楓跑第一圈時眼前就是金星直冒、頭暈噁心,她想舉手向教官請假,身子卻控制不住地向前傾去。

當時並沒有暈倒,只感到很是丟臉,急急地想爬起來,抬手摸了下臉,當看到滿掌的猩紅時,她眼前戛然一黑。

醒來時人躺在校醫務室的床上,身邊圍著一群人。她想說話,一張嘴,疼得她噝地直抽氣。

醫生給她開了病假條,說她血糠低,不宜在陽光下太激烈的運動,可以不必軍訓。女生們嚷嚷著說她這暈倒一舉兩得,既和邊城近距離接觸了,還又免了勞役。

「邊城?」眉心微微聚攏,她不解地看著大家。

「你不知道邊城是誰?」有個女生抓狂地問。

「沈從文的代表作。」

嘩地一聲,所有的人全笑翻了。

原來邊城是今天背著她去醫院的英雄,附註:英俊這個詞就是為他量身定造的。

受人點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晚上,她去超市買了幾斤水果,去男生宿舍向英俊的英雄道謝。宿舍的女生自告奮勇地要求陪同,就連總是一幅高高在上的許曼曼也在其中。

很遺憾,沒遇到邊城。他是北京人,晚上被他家人接回家去了。主角不在,也不能不厚道地立刻離場。女生們禮貌地落坐,男生們忙著削水果、找吃的,像開茶話會似的,不一會,也就彼此熟稔地聊開了。

「要不要喝點水?」坐在葉楓右手邊的一個男生低聲問道。

葉楓抿了抿乾燥的嘴唇,點點頭。

水瓶放在外面走廊上,男生拿了只搪瓷的水杯出去了。他穿著衣領已經泛黃的白襯衫,化纖的深色長褲,頭髮微短,背影修長而清瘦。

艾俐悄聲告訴她,他叫夏奕陽,四川山區的,是這屆廣院唯一拿助學金的特招生。負責招生的老師說他嗓音清朗自然,形像穩健,適合播報官方新聞。

夏奕陽端著水杯過來,葉楓道謝,手指接觸時,她察覺到他的掌心有一層厚厚的硬繭。

水微微有點甘甜,她詫異地抬起眼,他溫和地對著她微微一笑,便把頭轉開了。

聽說那天她流的鼻血把邊城的T恤都弄髒了,葉楓覺得要當面和邊城說一聲謝謝。

不用軍訓,不等於她就能整天悠哉地閑著,輔導員讓她到圖書館整理舊書,也算是一種勞役。

她和大部隊足足失散了兩周,差不多都快忘記報恩這件事了。有一天晚上去水房打水,聽到許曼曼柔聲和人打招呼:「邊城,你也來打水呀!」

她忙抬起頭,只看到一個身穿墨綠T恤的高個子男生遠去的背影。

第一次正式與邊城面對面是在《播音語言表達》課上,那天她很糗。

教授拿了一篇稿子,是劉翔在全運會上奪得110米跨欄冠軍的體育報道,讓每一個人試讀。在這之前,他們頂多會上台朗誦詩詞,也參加過各類演講,對於播報新聞還非常陌生,根本不會正確的發聲方法,也不具備較好的聲音控制能力。

有的人讀得是激情四溢,但在高亢時,聲音一破衝天,讓聽的人是忍俊不禁。大部分人是照本宣科,像白開水似的一瀉而下。艾俐那天穿了件緊身T恤,勾勒出一身玲瓏的曲線。教授沒有評價她讀得怎樣,說她把播報台當個人秀場,讓人注意的不是新聞,而是她滿身的線條。艾俐窘在座位上,差點哭出來。

葉楓讀稿時,一臉微笑、正襟端坐,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讀完,喜滋滋地抬起頭。教授冷著個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不說話。

她心裏面毛毛的,左右看看。「教授……」她怯怯地喊了聲。

「劉翔是你什麼人?他拿冠軍和你有什麼關係?獎金和你分?瞧你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我們……都是中國人呀,我以他為豪!」她有點不服氣。

「那要是他拿個奧運會冠軍,你還不得在鏡頭前敲鑼打鼓呢?」

「如果直播間允許帶鑼鼓,我會呀!」

「荒謬!」教授「啪」地拍了下桌子,「播音員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都象徵著新聞的嚴肅和權威,是節目製作者與電視觀眾之間的一種傳遞,不是你的個人行為。」

「那樣的播音員和一個被操縱的木偶有什麼差別?找個機器人不是更好嗎?」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激動地站了起來。

一片笑聲加噓聲,還有一個男生吹了一聲口哨。

「播音員對報道的基本要求是:感受領先,以情帶聲,你這是在走極端。」教授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說話的聲音震得頭髮直顫。「好了,這個問題我們下課再討論,現在下一位同學開始朗讀。」

下一位就是邊城。彷彿為了對比她的幼稚,他的表現堪比專業播音員。她斜睨著他,恨不得在他的身後戳出兩個洞來。

下課後,她準備從後門溜出去,教授叫住了她。艾俐同情地向她聳聳肩,她大義凜然地揮揮手,讓艾俐先走。

「我們邊走邊聊吧!」教授夾著講義夾,和她沿著走廊慢慢地走。教授謝頂很厲害,風吹過來,把他頭上不多的幾根頭髮颳得東倒西歪。為了保持形像,他不住地甩著頭。

「葉楓呀,你是個很有靈性的學生,就是太愛自我表現……」

她的腦子開始飄遊,在一條漆黑的隧道里,和一個老頭一起走,慢慢地無聲地走,走出隧道,再次見到光明的時候,她發現……邊城手裡提著她的布藝書包,站在她的面前。

邊城的皮膚極好,頭髮有點微微彎曲,迎面走來,從他的皮膚里、血液里、骨髓里散發出一股傲氣。

已經錯過了午餐的時點,她和邊城到學院外面的小麵館各自吃了一碗麵條。戴著牙套,吃東西不能太快,吃完了還得對著鏡子仔細地漱口。那時,她還沒有習慣在包里放個化妝袋。吃完後,向服務員要了杯白開水,隨便洗漱了下。結賬出來,在學院門口,她向邊城道別,邊城盯著她,笑了。

她緊張地摸摸臉,以為沾上了什麼東西。

「把嘴張開,放心,我有洗過手。」邊城說道。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把嘴張得大大。邊城從她的牙縫間捏出一根指頭大的菜葉。她的頭轟地一聲,連脖頸都紅透,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得了。

下午有兩堂基礎課,都在大教室。她進來時,邊城已經在看書了。當她經過他身邊,他拿開放在鄰座上的書包,對她笑了笑。

「算了,我坐後面去!」艾俐很識趣地撇嘴,走了。

那堂課教授講了什麼,她一點都沒聽進去,整個人像浮在空中,心第一次,慌亂得不像自己的。

「你和邊城是不是對上眼了?」艾俐悄悄問她。

「怎麼可能?我們都沒說過幾句話。」她埋著頭吃飯,不敢抬眼看隔壁桌上坐著的邊城。

晚上下樓去水房打水,邊城正好經過,回來時,她的水瓶提在他的手中。

很自然的,不管是圖書館,還是教室,她總固定地坐在邊城的身邊。周末一幫同學出去玩,邊城自行車后座上坐著的也是她。

艾俐再問她,她說他們是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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