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蛋,給我畫頭牛。」排長坐在土牆上,笑哈哈的說。
毛蛋羞赧的一笑:「牛太大了,不畫。」
「怎麼不畫啊。」排長不饒。
邊上另一個戰士笑說:「毛蛋會吹牛,不會畫牛。」
毛蛋握緊了手中只剩下一半的鉛筆,不說話,鏡頭緩緩抬起來,不遠處的屋子裡,程亞楠正帶著幾個女兵救治傷員。
毛蛋的笑容浮現在了臉上。
「卡,這一條過了!」坐在遮陽篷底下的劉健魁,拿起大喇叭喊。
「哦,總算過了。」排長毫無形象的躺在了土牆上。
邊上的戰士爬起來就跑到樹蔭下:「謝天謝地,再來一遍我就熱死了。」
徐浩用手沾了沾額頭上的汗水,不敢擦汗,怕把妝給弄花了,等會還有他的一場戲。昨天還下雨,天氣還涼得很,結果到了今天,萬里無雲,太陽毒得能把人烤熟了。而且大家都穿著厚厚的道具服,裹得跟粽子似的,透不了氣。
導演為了彌補昨天拍戲的進度,連休息一會都不給,從六點開始,一直拍到十一點,才稍稍給喘口氣。
「哎哎哎,老王。」飾演排長是男三號馮旭陽,前天就是他的助理石大姐,依依不饒的要派車。
老王是製片組的,屬於跑腿打雜的場工,聽到馮旭陽喊自己,忙跑過來:「馮老師,什麼事?」
論起來,馮旭陽也就三十多歲,老王也三十多歲,卻要喊馮旭陽為老師。這就是劇組裡面的一種階級論了,在大家的認知中,身為男三號肯定要比打雜的身份高貴,見了面都必須稱老師,不然就是不尊敬。
這讓徐浩嘗嘗感覺到很無語。
他以前很吐槽韓國娛樂圈,那些明星見到出道早的明星,都要喊前輩,稍稍逾矩就是一個不敬長輩的罪名。現在才發現,橫店這邊的娛樂圈生態也是差不多,雖然沒韓國那麼變態,卻也等級森嚴。
見到比自己身份高的人,不叫老師那就是不敬,人人都會厭惡你。
而且這邊的卑躬屈膝程度,有時候令人髮指,為了拍馬屁簡直是不要臉。電視劇里常見什麼喊太監叫爹叫爺爺,徐浩就見過現代版真事。劇組裡有個三十多歲的場工,喊二十多歲的製片助理叔叔,一嘴一個叔叔長叔叔短,那叫一個甜,跟調了蜜一樣。
徐浩還特別問過別人,是不是這個場工跟製片助理是親戚,因為輩分的問題才這麼喊。
誰知道這兩人壓根就不是一個姓,只是拐彎抹角的能在娘家那邊攀上關係。
不得不說,為了拍馬屁,有些人也是夠拼。
馮旭陽很坦然的接受了「老師」這個稱呼,躺在土牆上,懶洋洋的問:「老王啊,都幾點了,怎麼還沒把飯送過來?」
老王忙說:「馮老師不要著急,定好的是十二點,還差五十分鐘呢。」
「還要五十分鐘,那不是餓死人啊。」
「這個,沒辦法啊,平常都是定在十二點。」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馮旭陽揮揮手,把老王打發走,然後看了看周圍休息的演員,「兄弟們,我請大家喝水,誰去幫忙跑個腿?」
天這麼熱,大家都想喝水,但是都不想動,於是都把目光對準了徐浩。
徐浩是最年輕的,資格最淺。
馮旭陽掏出一百塊錢,也看向了徐浩。
徐浩也懶得動,小賣部距離這裡起碼兩百多米遠,一來一回,就是慢走也得熱一身汗。不過徐浩還是站起來,接過馮旭陽的錢:「馮老師,我去買水,大家都喝什麼水?」
「我要綠茶。」馮旭陽說,「一百塊錢你都花完吧,不要找零錢給我了。」
其他幾個演員都報了自己想喝的飲料,徐浩一一記下,然後頂著太陽,裹著厚衣服,向小賣部走去。
景區裡面小賣部黑得很,遊客買飲料都是十塊八塊一瓶,不過群演拿演員證去買,就能買到市面上的價格。徐浩先把演員們要喝的飲料挑出來,算了算賬,才花了不到四十塊。剩下六十塊錢馮旭陽不要,徐浩索性都給買成了農夫山泉。
然後拎著一大包的飲料回去,把飲料散了,對馮旭陽說:「馮老師,剩下的錢我給買了礦泉水,是不是拿給大家喝?」
馮旭陽點點頭:「你拿去散了吧。」
徐浩把飲料拎到路邊的陰涼處,大聲說:「馮老師請大家喝飲料,先到先得啊!」說完也不管誰來拿飲料,就徑自走了回去。
不得不說,徐浩是個機靈鬼,他這一嗓子,不僅僅是把大家喊來喝飲料,更是替馮旭陽揚了揚名。
果然,回去後,馮旭陽和徐浩說話時,都熱情了不少:「小徐今年多大了?」
「我十九周歲了,馮老師。」
「叫什麼馮老師,叫我馮哥。」
「哎,馮哥。」徐浩從善如流。
馮旭陽笑著說:「我看你演戲不錯,來橫店多久了?」
「還有兩天就一個月了。」
「喲,行啊,一個月就混上特約了,看來的確是戲不錯。」
徐浩撓撓頭:「呵呵,我也是運氣好,能跟馮哥你演對手戲,從馮哥您身上偷學一點演技。」這馬屁功夫,也是無師自通了。
「哈哈,偷學什麼,你想學,只管來問我……」
聊了聊基本情況,馮旭陽就讓徐浩跟他交換了號碼,說的特別仗義,以後有合適的戲,他會幫著推薦徐浩。徐浩自然是萬分感謝,他沒想到馮旭陽有那麼牛叉的助理石大姐,本人卻很有江湖氣息。
豪爽、大方,聊對了脾氣就拍胸脯要提攜徐浩。
不要小看這些混不上電影主演的二三號,演主角那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一起創造條件。但能演上二三號的,基本上都是有一定實力和人脈,不然的話,就算是潛規則也頂多混個配角而已。
馮旭陽要真是肯推薦徐浩,徐浩接戲的機會,絕對比自己瞎跑要大得多。
……
徐浩和馮旭陽聊得很起勁,當然,基本上是馮旭陽滔滔不絕的講述他當年的往事,什麼一個人背個包就跑北京去了,什麼酒吧駐唱過,什麼自學考上了中戲,什麼因為意氣用事推了一部劇的主角,結果接班他的人因為那部劇大紅大紫。
總而言之,他是一個歷經滄桑、充滿故事的人。
徐浩還蠻喜歡聽這些故事,他自己年紀太輕,不是一個經歷豐富的人,聽別人的故事,就好像自己也經歷過了一遍,這種感覺很好。
不過聊天也就截止到中午吃飯,馮旭陽有自己的定製盒飯。
徐浩也回去給群眾演員發盒飯。
中午的盒飯還不錯,葷菜是紅燒肉,肥肥的,徐浩的最愛。吃完盒飯,徐浩打算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一會,屁股還沒挨地,群演那邊就鬧了起來。
徐浩匆忙趕過去,擠開人群,就看到一個群特,被一個武行抓著衣服領子,站著不敢動,武行沖著群特惡狠狠地說:「馬戈壁,你再給我瞪眼試試,信不信老子廢了你。」
群特被扯住衣服領子,勒得說話都變音了:「我又沒惹你。」
「沒惹我,你走我面前得瑟,裝什麼比,老子打你一隻手。」武行囂張的說。
這時候徐浩走過來,直接抓住了武行的手腕:「給我放手!」
稍稍一用力,扣住武行手腕的骨間,阿武就疼得鬆了手,直接開罵:「你麻痹,誰啊!」
「嘴巴放乾淨點,還有,有話好好說,不要隨便抓別人的衣服領子。」
「我操你媽……」武行轉身就想打徐浩。
但是被徐浩雙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擰,就不由自主的彎下腰,帶著一點哭腔:「哎喲,疼,疼,疼。」
這幾下呻吟,和他剛才囂張要打人的氣勢,截然相反,圍觀的群演,有些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徐浩不管武行喊不喊疼,繼續擰著他的胳膊,問被抓衣服領子的群特:「怎麼回事?」
群特感激的看了看徐浩,說:「領隊,我根本沒惹他,他在吃飯,我從他面前路過,他就衝過來要打我,我根本不知道哪裡惹他了。」
徐浩轉頭問武行:「你為什麼打他?」
「我要你管,草。」武行現在適應了疼痛,又開始硬氣了。
徐浩加了一把勁:「你不說?」
「哎喲……我說,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從我面前走,帶的灰塵落到我飯盒裡了。」
「就因為這個你要打人?」
「不打了,算了算了。」武行看擰不過徐浩,只好息事寧人。
徐浩這才放開武行,武行灰溜溜的走掉,欺軟怕硬的本性暴露無遺。
「領隊,謝謝你。」群特感激的說。
「沒事。」
隨後,群演們就聚在一起,數落武行的人,罵武行的人沒素質沒教養,天天裝比,以為自己多牛比,瞧不起群眾演員。隨後又從武行罵到整個劇組,罵劇組的人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