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愛情留在太平洋

西九條琉璃語言不通,用手比劃著差點跳了一段舞才弄清吉原直人去了哪裡,好奇之下一路尋了過去,好在並不太遠,轉過了山坡就是。

篝火晚會的隔壁就是巨大的雕像群,長耳大頭的雕像們迎著海風凝視著遙遠的南美,在月光下古樸而滄桑,這就是波利尼西亞島民們懷念祖先的方式。

這種石像的雕刻方式是從南美流傳過來的,後世的考古學家們曾經有段時間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波利尼西亞底端幾個群島上的石像都一樣技藝成熟,彷彿沒有經歷過任何演變。

同時這座島上還留有殖民時期的印跡。一個巨大的石制十字架豎立在珊瑚石堆里,不過明顯長期沒有得到過修繕,已經十分殘破了。

大概曾經有一段時間這島上的人被迫改變了信仰,但殖民體系崩潰後又自然而然恢複了。

吉原直人就躲在這十字架背後。

西九條琉璃站在坡頂發現了他,只見他快樂似神仙,嘴裡噴著如龍煙霧,表情愜意,神色銷魂,吐幾口煙就將頭埋進旁邊的塑料桶中,舔得「嘩嘩」作響。

坐在那裡美得像是舔著肉骨頭的大黃,一派穩如老狗的風範。

西九條琉璃只看了一眼,吉原直人就警覺了起來,立刻不動了,同時努力想將身子縮進陰影里,可惜在明亮的月光下想把白色的老頭衫遮擋住不太容易,果斷失敗。

他很快反應過來,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了是西九條琉璃,立刻鬆了一大口氣,笑著打招呼道:「琉璃,你來幹什麼?」

西九條琉璃順著坡滑了下來,隨口道:「來看看你在幹什麼,直人君。」她說著話掃了一眼,只見吉原直人正遮擋著白色的塑料桶和煙槍,而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劣酒味和煙臭味。

吉原直人被西九條琉璃看得有些微微尷尬。他被強行戒煙戒酒已經幾十天了,這一上了島就憋不住了,一顆心蠢蠢欲動,口水過量分泌差點嗆死自己,又擔心星野菜菜讓他在人前下不來台——比如他剛想嘗嘗當地土煙,星野菜菜就撲過來摳他的嘴,厲聲訓斥他,那也太丟人了!不一定會發生,但以防萬一嘛,於是便躲到這兒里解解饞。

他有些心虛地說道:「我就是在這兒放鬆放鬆……」他將煙槍遞給西九條琉璃,十分無恥的打算將她也拉下水,「你想嘗嘗嗎?這東西很解乏,能減輕壓力。」

西九條琉璃淡淡的推開了煙槍,席地坐了下來,拖過塑料桶嗅了嗅發現果然是酒,便抿了一口,結果差點嗆了出來——好澀好辣!

吉原直人馬上輕拍她的好背,關心道:「這酒很劣,度數也高,七十度以上,你不要喝了,喝不慣的。」

島上人的釀酒技術不行,而且種植的農作物里可以配合釀酒的種類也少,只能用地瓜硬蒸,酒質極劣,所以這島上的人不怎麼喜歡那種讓人類痴迷不已的神奇液體,鬱悶或是高興了多半選擇跳舞。

西九條琉璃咳了幾聲,自然而然就順勢斜倚在了吉原直人身上,而吉原直人也習慣了,自然而然挽住了她的腰,見她好像不怎麼生氣,便又舉起煙槍試探了一下,沒聽到反對,又很高興的開始吞雲吐霧,感覺整個人都舒暢了。

他心裡暗自慶幸不是星野菜菜找來了,不然這好不容易搞到的東西又要沒了。

西九條琉璃靠著他仰望了一會兒星空,突然有些失落地說道:「木筏沒了。」

「什麼?」這煙勁很大啊,吉原直人有些暈頭暈腦了。

「木筏沒了……」

吉原直人一時沒明白過來,奇怪說道:「沒了就沒了吧,那東西對我們已經沒用了,我們這不是到了嗎?」雖然在上面生活了一段時間有些感情也正常,但要留著那東西嗎?留著七根平均十米長的輕木?運回東京嗎?運回去放哪裡?

「你是這樣想的嗎?沒了就沒了?」西九條琉璃有了片刻失神。她現在心情很複雜,在木筏上很擔心會死掉,但真失去了又很留戀那種溫馨的感覺。

吉原直人愣了一愣,抱著酒桶探頭進去吸了一大口,然後硬吞下去伸著舌頭含糊道:「我就是那麼想的,現在看看滿有意思的過程,我們靠著七根木頭漂過了半個太平洋,說出去都沒人信的!也許我們該一人鋸一塊木頭留著當成紀念品,老了拿出來吹吹牛也不錯。」

他還沒完全被煙熏傻了,這會兒有點明白了。西九條琉璃有些真投入感情了,試探著想長相廝守,但他也不是熱血小青年,為了愛早就瘋不起來了。

他不可能去給麻衣家和西九條家當上門女婿,更不想在東京怒懟警界名門——人家現在是沒正眼瞧他,真要找他麻煩,以國家機器的力量分分鐘就把他以前拉的翔全挖出來,又分分鐘全糊到他臉上。

至於帶著西九條琉璃私奔,那更不可能了。西九條琉璃還是想承擔家族責任的,是希望他犧牲一下的,但他……犧牲不了。

他已經過了為愛情付出一切的年紀了——他不在乎命,但在乎別的。

西九條琉璃也是聰明人,見吉原直人不肯正面回答,頓時一切都明白了。她拿過了酒桶抱著就喝了起來,不再提這件事。

她還沒那麼廉價,非要賴到吉原直人身上不可。如果吉原直人想娶她,她會同意並配合,但如果吉原直人沒那個意思,她也會遵守約定——他們之間的交往限定在木筏之上,現在木筏沒了,交往的基礎也就沒了,大家共留美好回憶,然後往事隨風而散,連提也不要提了。

就如海中的泡沫,美麗那麼一會兒就可以碎了。

她喝了一會兒,將酒桶遞給了吉原直人,最後一次將頭靠在了他肩膀上,輕笑道:「謝謝你,直人君!」

謝謝能讓她體驗了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謝謝他的肩膀,謝謝他的安慰。

吉原直人也有些不舍,但人生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沒辦法為了一份單純的喜歡就孤注一擲,放棄原則。

他側頭像是在木筏上一樣,輕輕碰觸了一下西九條琉璃的額頭,柔聲道:「對不起了,琉璃。」

對不起將她卷進了這件事里卻沒辦法告訴她真相,對不起差點害她送了性命,對不起沒辦法像她父親追求她母親那樣追求她。

他們在半輪明月下、在璀璨銀河下,一起喝著酒一起說起了悄悄話——嚴以律己的西九條琉璃喝多了後甚至嘗試了土煙,抽得連連乾嘔,引得吉原直人哈哈大笑。

他們在一起說了很多話,各自說了自己的未來——西九條琉璃要回到東京去,繼續為了麻衣家而努力,而吉原直人打算照看星野菜菜長大,找個老婆生個娃。

離別的傷感環繞在兩個人心頭,不是說以後不再見面了,而是再見面時,大家就僅僅只是朋友了。

西九條琉璃還是那個面目可憎的官僚大小姐,吉原直人還是有一天混一天。

相逢一笑,僅此而已。

酒越喝越少,話越說越結巴,依依不捨之情卻越說越多。西九條琉璃畢竟是個女孩子,強硬的外表下是顆柔軟的心,好幾次差點就脫口而出了,說了「我跟你走吧」這樣的話,但終是沒說出口。

要是說了,她就成了她從小就討厭的母親那樣的人了,不顧養育之恩,肆意妄為,只圖自己快活,腦子一熱便跟她父親私奔了,留下了一地爛攤子快三十年了還沒收拾完。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四目相對,醉眼迷離,慢慢吻到了一起,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如同乾柴遇到了烈火,慾望之焰猛然高漲,衝天而起。

他們抱在一起在地上滾來滾去,西九條琉璃像條母豹子一樣似乎想撕碎了吉原直人,痛恨他的放棄,而吉原直人喘聲如牛,將西九條琉璃牢牢壓在了身下。

兩個人在木筏上朝夕相處的感情,對對方的好感都濃縮到了這一刻,讓他們無法抗拒,暫時忘卻了責任和道德,只剩下了人類男女之間的本能——撕裂的巨大痛楚讓西九條琉璃悶哼出聲,張口咬住了吉原直人的肩頭,飽嘗他的鮮血,而吉原直人則是按著她充滿了野性活力的身軀沒有留一絲力氣,在她身體上刻下印記。

至少擁有過對方一次,不負此情。

……

星野菜菜是在天色蒙蒙亮時找到吉原直人的。篝火燒了一夜,那些波利尼西亞人也狂歡了一夜,她也當了一夜的稀罕物。

很多人圍著她,她一直沒發現吉原直人不見了,又被一群少女裹挾著跳了半夜的舞——早過了她睡覺的時間了,她拚命忍著怕犯了忌諱,到了下半夜才算逃了出來。

這個島上日出時間很早,而且海洋中太陽不必升起天色就很亮了,她四處尋找著吉原直人,但真找到了她氣得牙疼。

吉原直人仰躺在一片灌木叢中,周圍草皮翻卷,枝葉凋零,感覺像是有七八隻大象在這裡跳過二十四小時的踢踏舞。而吉原直人本人只穿了一個大褲衩子,老頭衫不知道去哪裡了,光著兩隻腳,頭上扣著一個空酒桶,不遠處的十字架那裡還散亂丟著全套的土煙道具。

這該死的傢伙,三分鐘不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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