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前邊的那個人，喘了一口氣說：
「他們在什麼地方？」
另一個人也跑著說：
「在這裡。恰好有棵樹，他們在公路上。」於是就喊道：「郭必諾老大娘！」
從黑暗裡：
「什麼？」
「你在這兒嗎？」
「在這兒。」
「馬車在哪兒？」
「在你跟前呢，向右邊過了水渠就是。」
於是在黑暗裡，即刻聽到一聲母斑鳩似的咕咕的聲音，突然間，含著淚說：
「斯節潘！……斯節潘！他已經不在了……」
她伸著手，順從地遞給他。他接過一個包著的、冰冷的、顫巍巍的好像肉凍子似的肉團，發著難聞的沖人的臭氣。她把頭貼到他胸上，於是刺心的、悲痛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好像把黑暗都要照亮了。
「他已經不在了，斯節潘……」
女人們說來就來了——她們不知道疲倦，也不想睡覺。她們模糊地出現在馬車周圍，祈禱著，嘆著氣，勸告著。
「這才哭了頭一聲啊。」
「這樣會輕鬆些呢。」
「要把奶擠出來，不然要頭昏的。」
女人們都爭先恐後地去摸那脹硬了的乳房。
「好像石頭一樣。」
後來都畫著十字，低聲祈禱著，嘴唇貼到她的乳頭上吸著，帶著祈禱的神情向三面吐出來 ，畫著十字。
在黑暗裡，在荊棘叢中挖著坑，用鐵鏟挖著土。後來把包著的東西放下去，把土平起來。
「他已經不在了，斯節潘……」
隱隱約約看見一個黑黑的人影，在黑暗中兩手扶著一棵有刺的樹，吸著鼻涕，好像是口吃，又好像是小孩子們在擠油 的時候呃喀著，說不出話來。母斑鳩雙手抱著他的脖子：
「斯節潘！……斯節潘！……斯節潘！……」
簌簌的眼淚，在黑暗中又亮起來：
「他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斯節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