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上,暴雨傾盆。
大片的五彩祥雲上,十名白蓮宮弟子,三十名紅蓮寺和尚,被巫金等人強迫著跪了下來。
四十名巫家兒郎手持大斧,站在這些白蓮宮、紅蓮寺的弟子身後,只要巫鐵一聲令下,大斧落下,就是人頭滾滾、血如泉涌。
梵鯤的臉劇烈的抽搐著,他手中的佛珠轉得飛快,幾乎化為一片殘影。
他嘶聲吼道:「武王,不公平……為何只殺他白蓮宮十人?卻殺我紅蓮寺弟子三十?」
巫鐵詫異的看著梵鯤:「很奇怪么?白蓮宮弟子只有一百十餘人,你紅蓮寺弟子有三百六十許,自然要殺你們三倍才對。」
梵鯤怒吼:「可是事情,是白蓮宮引起的!」
巫鐵輕輕搖頭:「是啊,事情是他們引發的……可是,你們紅蓮寺又是什麼好東西?唔,算你們倒霉罷。這個解釋,你可滿意?」
梵鯤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秀才遇到兵,固然是有理說不清,但是和尚遇到兵,似乎也沒有說道理的餘地。
放在燧朝,以紅蓮寺這些和尚口燦蓮花的能耐,他們能把一個好人給忽悠瘸了。
可是碰到油鹽不進的巫鐵,梵鯤也真的沒了主意。
「白文,白武,還是那句話……」巫鐵看著白文、白武,輕飄飄地說道:「交還裴鳳,什麼都好說。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本王走本王的獨木橋,大家互不相礙就是。」
「若是還不還人,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巫鐵的語氣變得越發的飄忽。
越是心頭有火,巫鐵的氣息就變得越發的難測,他猩紅的雙眸盯著白文和白武,臉上甚至露出了笑容。
白文、白武相互望了一眼,白文低沉地說道:「諸位師弟、師妹,謹記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捨生取義,正當其時。」
巫鐵眯起了眼睛,用力一揮手。
『捨生取義,正當其時』?這話說得,好似巫鐵成了那世間最大的惡人一般。
既然如此,那就,惡人就惡人吧。
梵鯤嘶聲怒吼:「武王,且慢……白文,白武,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你們要死,也別……」
哪裡還來得及阻止?
梵鯤團身朝著巫金等人撲了上去,但是四十柄大斧齊齊落下,三十顆大光頭、十顆披頭散髮的頭顱噴出,凄厲的慘嗥聲中,四十道光芒黯淡,高有四尺許,矮則只有一尺多高的神胎沖了出來。
這些白蓮宮、紅蓮寺的弟子,強的已經有了神明境十重天的修為,弱的也有神明境五重天的實力。他們的神胎之力已經大半和神軀融合,故此他們逃出來的神胎,看上去頗為虛弱。
梵鯤衝來,一拳朝著巫金轟下。
巫金左手古老滄桑的木盾抬起,任憑梵鯤一拳落在了木盾上。
巫銀、巫銅四手握住一面白骨為桿的黑色長幡,用力的一晃。
就聽凄厲的神魔嘶吼聲不絕於耳,從那長幡中一支支黑氣凝成的大手伸了出來,七手八腳的抓住了這四十道神胎,將他們一點點的拉向了幡面。
「師兄,救命啊!」十條白蓮宮弟子的神胎同時哭喊起來。
剛剛被強行按在祥雲上跪倒的時候,這些白蓮宮弟子其實已經心生恐懼,差點就開口求饒。
但是白文用所謂的『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口號囿住了他們,又有『捨生取義、正當其時』的口號喊了出來。
這些白蓮宮的弟子,哪怕一個個都是偽君子吧,裝了這麼多年的偽君子,一時間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真正模樣,這點臉皮還是要的。
所以,直到大斧落下,他們都還沒來得及開口求饒。
但是神軀被斬,和神胎落入邪門秘寶中,被人日夜折磨、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相比,還是神胎更緊要。
十個白蓮宮弟子痛哭流涕,大聲哭喊。
白文、白武的臉劇烈的哆嗦著,他們只是死死咬著牙,一聲都不吭。他們身邊的白鹿、白鶴、白䴉等白蓮宮弟子,則是一個個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家的兩位師兄。
一旁的梵龍等紅蓮寺弟子齊齊怒吼咆哮,紛紛朝著巫鐵破口大罵。
一聲巨響傳來,巫金大口大口的吐著血,向後連連倒退,他的左臂明顯斷成了好幾截,手臂軟塌塌的垂了下來,手中木盾發出刺耳的嘯聲,從巫金手中脫落,被梵鯤一拳打飛了數百里。
巫鐵左手一揮,一抹驚人的劍芒破空斬出。
人群中,五十名紅蓮寺弟子頭顱飛起,滅絕蒼生的劍意爆發,五十道神胎還沒來得及飛出體外,就被劍意徹底絞碎,直接打得魂飛魄散、徹底消泯。
梵鯤的身體驟然僵硬。
梵龍眼角裂開,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些弟子,這些紅蓮寺的弟子,全都是組成金剛須彌陣的精英,為了組陣,為了配合,他們相互之間朝夕相處,在紅蓮寺中是關係最親近的一群師兄弟。
可是巫鐵如此狠辣決絕,直接斬了其中五十人,將他們打得魂飛魄散……
梵龍心痛,心痛如絞。
「武王巫鐵……」梵龍一邊吐血,一邊發出了杜鵑啼血般凄厲哀絕的吼聲。
「跪下!」巫鐵朝著梵鯤指了一指:「你打傷本王大哥,這是死罪……跪下,或者,本王現在就殺光這些死禿子!」
梵鯤的身體一陣顫抖,他死死的盯著巫鐵,他身後有一條鯤鵬虛影若隱若現,他低沉喘著氣,猩紅的眸子里透出了一股子瘋狂、殘暴的獸性。
在紅蓮寺『修心養性』多年,梵鯤原本以為,他已經將自己血脈中的那一股子先天的獸性磨滅了。但是今天他才知道,獸性就在心中,從來沒有散去。
他很想衝上去,將巫鐵一口吞下。
巫鐵指尖,又有劍芒亮起,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梵鯤,慢悠悠的問他:「想殺本王?來……看看是你殺死本王在前,還是本王殺光他們在前?」
梵鯤閉上眼睛,眼眶裡兩行血淚流淌了下來。
「大魔!」梵鯤喃喃道。
「有意思么?」巫鐵大笑了起來,隨後他降低了聲音,輕聲喃喃道:「是你們逼本王出手殺人,現在還給本王扣上大魔的帽子……這樣,有意思么?」
「嘖,紅蓮寺,白蓮宮……你們還真夠沒趣的。」搖搖頭,巫鐵感慨道:「不過,和你們浪費口水做什麼?本王,是武國之主,不是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物。」
「你們敢算計本王,敢算計本王身邊人……那就,全部殺光好了。」
劍芒一吐,又是一名紅蓮寺弟子粉身碎骨,神魂被劍意打得徹底崩碎。巫鐵厲聲喝道:「梵鯤,跪下!」
梵鯤的身體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他『咚』的一聲跪倒在虛空中。
下方海面上波濤衝天,梵鯤的膝蓋上放出兩道恐怖的氣勁,在海面上破開了一個直徑百里的大坑,然後氣勁直轟海底岩層,將這一片多災多難的海底岩層轟出了一個直徑百里、深達萬里的大窟窿。
巫金左手用力一抖,強橫無匹的巫族血脈爆發出強大的生命力,他的手臂急速的癒合。
反手一招,木盾從數百里外飛回手中,巫金陰沉著臉,大踏步走到梵鯤面前,拎著自己的大斧頭沖著梵鯤就是數十斧頭劈下。
『叮叮噹噹』聲音不絕,巫金手中大斧爆發出奪目的光芒,卻只是在梵鯤的身上劈出大片火星,沒能傷損到他絲毫。
梵鯤的修為比起巫金還是強出太多,神明境十重天巔峰和巫金的神明境三重天相比,差距太大太大。
尤其梵鯤的本體是鯤鵬,這等太古神獸血脈強橫異常,梵鯤的肉身可比尋常十重天的體修強悍百倍,尋常的神兵利器,哪裡能傷損他?
巫鐵再次冷笑:「梵鯤,還不好好配合我大哥?」
梵鯤呆了呆,他看了看五彩祥雲上那一片殘破的屍身,咬咬牙,強行逆食精血。
梵鯤強橫的身軀上立刻裂開了一條條血口子,巫金的大斧頭瘋狂落下,在梵鯤龐大的身軀上劈出了一道道深可及骨的傷口,痛得梵鯤渾身抽搐,喉嚨里不斷發出低沉的咆哮。
「你們,不該一次次的算計老子的兄弟。」巫金的眼珠發紅,同樣陷入了半瘋魔狀態。
巫金再次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當年在巫家石堡,外敵襲來,父親、兄弟,無力的倒在血泊中……
巫金能夠為了自己兄弟的性命,向敵人跪地求饒……在他心中,這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巫鐵無礙,但是裴鳳被人用神通奪走。
巫金明白巫鐵此刻的心情。
所以,巫金也瘋魔了。
「我們,從來只是想要,吃飽喝足,有一片容身之地。」巫金低沉的咆哮著:「我們,從來只是想要讓身邊的親人、朋友,好好的活著。」
「你們,為什麼,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巫金每說一次『一次』,大斧頭就在梵鯤身上重重的劈砍一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