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8章 和稀泥

青丘城,皇城後花園。

千瘡百孔、處處透風,孔竅中生長出了無數芝蘭、墨竹的假山上,一座小小的涼亭矗立山巔。四周視野開闊,緩和的山坡上種滿了四季楓木。

天地有奇種,楓木也是。

分春夏秋冬,各有異種樹葉色澤變化,四季楓木套種在一起,一年四季,隨著時節變遷,這假山周邊的楓林色澤從淺黃到血色變幻多端,宛如天空霓虹,端的美輪美奐、讓人心醉。

令狐青青坐在涼亭中,手指中把玩著一片血色的楓葉,眯著眼,冷眼看著自己任命的天狐衛秘諜大統領谷山。

天狐衛,這是令狐青青親手組建的貼身禁衛。

而天狐衛中的秘諜,則是權勢、地位、勢力等等,全面超過禁魔殿的皇家御用密探組織。這一支秘諜力量至關緊要,令狐青青甚至信不過自家令狐氏的族人,建立之初就使用了自己的鐵杆心腹。

谷山是令狐青青自幼收養的孤兒,從小親手調教,加之收取了神魂,生死都盡在令狐青青掌握中,對令狐青青是死心塌地的忠心耿耿,算是令狐青青在這世界上最信任的下屬之一。

之前,谷山潛伏在『狐尾』中,時刻監控令狐青青假死脫身的大兒子令狐固,也就是胡老爺的一舉一動,唯恐『狐尾』成為了胡老爺的私人力量,反而威脅到令狐青青。

自己親兒子都不怎麼信得過,谷山比親兒子更可靠,由此可見谷山在令狐青青心中地位。

個頭不高,生得矮小精悍,氣息穩重如山,卻又隱隱透著一股宛如實質的血腥煞氣的谷山靜靜的站在令狐青青面前,一句一字的,緩緩的說出了他這些天的調查結果。

谷山說話很慢,很穩,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根釘子重重的砸進了鐵板中,給人一種極其可靠、極其放心的感覺。

一直以來,谷山的表現也是如此,但凡令狐青青交待給他的任務,他總能完成得堪稱完美。

令狐青青傾聽著谷山的報告,沉吟許久,他將手中的血色楓葉一把碾成了粉碎。

「也就是說,大武在我青丘境內的密探大統領白龜交待了,刺殺貴妃的人,的確不是他們?那麼,刺殺現場,那座來自大武的,他們秘密研發的最先進的玄冥湮滅炮如何解釋?」

谷山冷靜地說道:「根據白龜口供,臣連破他大武在我青丘境內三十九條單線密探渠道,其中一條渠道交待,他們是奉命從大武,接應了一批絕密的輜重進入青丘。」

抬起頭來,谷山沉沉地說道:「此事,白龜也不知曉。」

令狐青青詫異的一抬頭:「也即是說,白龜這個大武神國在我青丘境內的密探大頭目,沒能完美的掌控自己的下屬?」

谷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搖了搖頭:「按照臣查出來的一些蛛絲馬跡……不是白龜掌控不力,而是,似乎,有第三方勢力侵入了白龜的密探組織,竊取了一部分屬於白龜的權力。」

令狐青青張了張嘴。

谷山用力點了點頭。

「哈,原來如此。」令狐青青喃喃道:「從老大出事,再到狐丘被襲,然後是貴妃遇刺……呵呵,更有甚者,塗山堂啊,我令狐氏的塗山堂一脈,居然被大魏用來對付朕。」

「一直以來,朕都隱隱覺得,有別的一隻手在這裡面興風作浪。」

令狐青青站起身來,他比谷山高了兩個頭不止,他微微彎腰,俯身看著谷山,沉聲道:「給朕,找出這暗地裡興風作浪的人來……朕要親手,滅他九族。」

谷山抬起頭來,目不轉睛的看著令狐青青:「陛下認為,這人會是誰?這第三方的勢力,是如今我朝堂上的人,還是……前朝的餘孽?」

「前朝餘孽,可能么?司馬賢等人現在每天都在做什麼?」令狐青青指著谷山的鼻子問他。

「吃喝玩樂,醉生夢死……每個人每天的一舉一動,都盡在監控中。晉王的封地四周,虛空都被封鎖,就算令信傳遞都不可能,他們,不可能和外界有任何交流。臣,以頭顱擔保。」谷山很自信的回答令狐青青。

「那麼,會是誰?安王霍雄?」令狐青青冷笑了起來:「會是這個一舉滅殺第一軍及其黨羽,又招惹了無數門閥大族,名氣頂風臭十八里……還敢招惹項家的莽貨么?」

谷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力的搖了搖頭:「不是安王,安王這些日子,大肆的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但是他的無敵軍擴張速度優先,若非他從西南帶回來的附庸部族五行精靈部的幫助,他的私軍連掌控自家封國都難以做到。」

冷哼了一聲,谷山冷靜地說道:「安王的實力,全都在明面上,必須承認,配合四靈戰艦,無敵軍和五行精靈部的正面戰力堪稱驚人……可是在暗地裡的手段……不是臣小看安王,實在是,不堪入目。」

撇撇嘴,谷山冷聲道:「陛下,安王授意投靠他的蘭長青,還有他身邊的老人黃瑯,分別組建一支秘諜力量,一支專門用來刺探情報,一支專門用來暗殺刺殺……可是,蘭長青也好,黃瑯也好,他們都不是這份材料……」

令狐青青指著谷山笑罵起來:「所以,不要告訴朕,你沒有在裡面摻沙子。」

谷山攤開雙手,淡淡地說道:「如今安王麾下的兩隻秘諜,三成人手是臣安排進去的,除了兩個明面上的統領黃瑯和蘭長青,幾乎所有的中上層頭目,都是臣的直系手下。」

傲然昂起頭來,谷山冷聲道:「安王的封國,對臣而言,沒有秘密可言。所以,做下這些事情的,不可能是安王。」

令狐青青幽幽說道:「那麼,會是?」

谷山沉默了些許,幽幽說道:「按照臣追查出來的一些蛛絲馬跡,卻又被人果斷的斬斷了一切聯繫……如此手段,此人當在朝堂上享有高位,潛勢力極其龐大……臣,沒有證據,不敢胡亂猜測。」

遠處傳來了一聲輕輕的玉磬聲。

令狐青青皺了皺眉頭,低沉的呵斥了一聲:「說,什麼事體?」

谷山微微一晃,直接化為一縷陰影,融入了令狐青青腳下的影子中。

天狐衛的秘諜,這是令狐青青手中最隱秘的一支力量,就算是令狐青青身邊極其親近的心腹,諸如令狐阿一這個令狐青青的忠心老僕,只是知道谷山的存在,但是並未見過谷山的真容。

藏匿、隱匿、保護自己的一切信息,這已經是谷山銘刻在骨髓中的本能。

遠遠的,身穿一品宦官袍服,做大太監裝束的令狐阿一小步從楓葉林中跑了出來,站在了遠處的一條玉板小徑的口子上,朝著這邊遠遠的行了一禮。

「陛下,太師公羊三慮大人重傷……求見。」

令狐青青張了張嘴,又是詫然,又是帶著一絲莫名的喜色地說道:「重傷?呵呵,重傷了,不去養傷,來見朕做怎的?欸,欸?重傷?他莫非去了前線戰場?」

谷山的聲音從令狐青青的影子里傳了出來:「陛下,十二個時辰又三刻鐘之前,公羊三慮帶著大隊人馬去了蕖州……他帶去的人當中,就有臣這些日子重點監視的那幾個人。」

「所為何事?」令狐青青皺眉問他。

「六萬陣法師遇襲,全軍覆滅一事。」谷山的回答讓令狐青青眉頭一挑,低聲的罵了一句粗口。

「會是安王安排的一幕大戲,私吞了這些陣法師么?」令狐青青立刻追問。

「臣說了,安王手下,並無可用的秘諜力量,這種精妙精細的事情,他做不出來。」谷山冷哼了一聲:「不是臣小看安王,私吞六萬陣法大師,他做不到這麼乾乾淨淨的。」

「而且,臣的人已經詳細勘察過現場……下手的,是一件威力極強的,在鎮國神器中都可以列入頂級行列的火屬性先天靈寶。安王手中,並無這等寶物。」谷山冷聲道:「下手者,別有他人。」

「那麼,不會是賊喊捉賊罷?」令狐青青朝著令狐阿一揮了揮手,做了一個手勢。

「臣,全力追查。」谷山低沉的應了一聲:「在沒有證據之前,臣不做任何的推測。」

令狐阿一點點頭,轉身就走。伺候令狐青青這麼多年了,令狐青青的眉毛稍微動一下,他就知道令狐青青是口渴了還是想要殺人放火。

不一會兒,披頭散髮、渾身血跡斑斑,雙手抱著肚子,被兩個壯健的宮女用軟椅抬進來的公羊三慮,就這麼無比狼狽的出現在令狐青青面前。

令狐青青一臉駭然的看著公羊三慮。

他這倒不是故意的裝樣,而是這輩子,令狐青青和公羊三慮認識了近萬年了,兩人一人代表將門,一人代表文臣,從十五六歲相互認識,就為了背後的勢力相互糾纏、對敵。

一直以來,公羊三慮在令狐青青心中,都是那樣的儒雅斯文、那樣的文筆精神、那樣的瀟洒出塵、那樣的冷靜鎮定,無論任何時候,公羊三慮都好像一根玉雕的竹子,乾乾淨淨的、精神抖擻的。

可是現在,公羊三慮就好像一條被一群瘋狗瘋狂撕咬過的大型寵物犬,再無往日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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