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 入水

巫金跪在地上。

雙手握拳,渾身是血。

他抬起頭,看著中年男子,竭盡全力在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

「這是我弟弟,最小的弟弟。他才十一歲,十一歲!」

「他不能修鍊,他天生體弱。」

「他對你們沒有任何威脅,不會有任何威脅……」

重重呼出一口氣,巫金鼻孔里噴出了兩條血水,他雙拳杵在地上,彎曲腰身,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咚』!

『咚』!

『咚』!

巫金磕著響頭,一個,兩個,三個……

一邊用力的磕頭,巫金一邊慘笑:「他沒有報復你們的能力,他根本沒有報復你們的能力……他識字,認識很多字……他還會算術,他懂記賬……」

巫金抬起頭來,笑看著中年男子,扭曲的笑容看上去很醜陋。

他額頭上的皮肉裂開,鮮血順著面頰流淌了下來,他舔了舔嘴角的鮮血,乾笑道:「我沒用……我害死了老三……還害死了老二……」

「你們想要出氣,殺了我!」巫金的身體劇烈的哆嗦著,年輕的面龐扭曲到了極點,再也無法保持那醜陋的笑容。

他,也怕死啊!

他還年輕,巫鐵才十一歲,可他巫金也才二十不到!

正年輕,還沒享受生命的美好……尤其巫戰喝多了劣酒,偷偷摸摸的、不正經的向成年的大兒子、二兒子描述過女人的美好……巫金一直充滿了憧憬!

他,真的不想死!

他怕啊!

手指哆嗦著,將身上殘破的細麻布衣撕開,露出肌肉虯結的上半身。巫金抬起頭來看著中年男子,一邊流著淚,一邊哆嗦著,一邊帶著扭曲的笑容哀求他。

「要出氣,殺了我……五馬分屍也可以……可是,老四他還小……還小……」

中年男子歪著頭,上下打量著渾身是血的巫金。

「你……多大了?」中年男子溫和的問道。

「二十……快二十了!」巫金身體微微哆嗦著。

隔著三十幾米遠,敵人呈半圓形包圍了兄弟兩個。死亡的黑影籠罩在巫金心頭,恐懼緊緊抓著他的心臟,眼前發黑,喘不過氣,巫金真的害怕。

他反過一隻手摟住了巫鐵瘦弱、冰冷的身體,巫鐵在劇烈的顫抖著,巫金強壓著心頭的恐懼,向中年男子笑著,極力的強笑著。

「我家,只有我爹和我兄弟四個……放過老四,殺了我,不會對你們有任何威脅……」

巫金咳了一口血。

「老四識字,懂記賬……把他賣成奴隸也好,識字、懂算賬的奴隸,很值錢!」

巫金看著中年男子胸口那碩大的紋章……

黑霧翻滾,白色的骷髏手掌從黑霧中探了出來,幾枚染血的金幣躺在骷髏掌心。

「錢……金幣……老四很值錢!」

中年男子手中蝮蛇頭木杖輕輕點擊著地面,他歪著頭,認真的看了看巫金,然後陰著臉搖了搖頭。

「真是讓人羨慕的兄弟情深……好多年前……」

抬起頭來,中年男子笑了笑。

「呵,多少年前的事了……嗯,似乎,也曾經有人這樣護著我!」

「兄弟情深哪!我都快被你們感動了!」

搖搖頭,中年男子堅定的搖了搖頭:「可是,斬草要除根哪!」

「快二十歲的半步感玄……而且你爹,居然是正兒八經的重樓境,還領悟了神通……」中年男子目光閃爍的看著巫金、巫鐵兄弟兩。

「在這窮得掉渣的破地方,快二十歲的半步感玄……最多四十歲出頭的重樓境?呵,你當我蠢啊?」

四周二十幾個敵人低聲的咕噥起來,中年男子的話引發了他們心頭的不安。

怎麼看,巫家這父子幾個,不應該出現在這破爛地方。

中年男子舉起蛇杖,細長細長的蛇杖一點,尖銳的杖尾洞穿了巫金的肩膀。中年男子雙手用力,巫金痛苦的呻吟著,硬生生被中年男子用蛇杖挑了起來。

「可是,我家老四……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都不懂……他不能修鍊……他對你們……無害……」

巫金雙手抓住蛇杖,艱難的笑著。

渾身血水、汗水猶如小溪,順著巫金的雙腿流了下來。

巫鐵癱坐在地上,四周大大小小的水窪已經被巫金的血水染紅,數百隻圓形帶觸手的,柔美散發出白色熒光的小生靈吞入了血水,白色的身體同樣被染紅了。

「哥……」

巫鐵毫無辦法。

他沒有任何力量。

眼前滿是血色,濃濃的黑霧從血色中翻滾出來。

慘白的,巫戰的臉,巫銀的臉,巫銅的臉,無數慘白腫脹的面孔在巫鐵面前翻滾。

時不時的,還有熊虎的臉,還有以前巫鐵見過的某些慘白面孔不斷在他面前浮現。

巫鐵一聲聲的喊著巫金。

他知道巫金在為了他的小命在哀求敵人。

他知道巫金在為了他的小命而放棄拚命。

恐懼,無邊的恐懼充斥著巫鐵的每一個毛孔。

他想要嘗試著憤怒一下……

憤怒就好像灰岩蜥蜴腳下的一小片夜光蘑菇,剛剛冒出頭,就被灰岩蜥蜴沉重的身軀踏成粉碎。

沒辦法憤怒。

沒有力量,連憤怒的資格都沒有。

巫鐵淚如雨下,他的面孔和巫金一樣扭曲痙攣。

「哥……」巫鐵大聲的嚎哭著。

「你看,他是一個軟蛋。」巫金向中年男子笑著,很艱難的笑著。

黑色的蛇杖上居然帶著很強的毒性,蛇杖洞穿了巫金的肩膀,毒力腐蝕血肉發出『嗤嗤』聲。

一點一點黑色的膿血不斷從傷口裡噴出,巫金的笑容越發扭曲醜陋。

「他,是一個軟蛋……一個只會哭的軟蛋……他能把你們怎樣呢?」

巫金極力的貶低著巫鐵。

「兄友弟恭什麼的,最討厭了。」中年男子突然很開心的咧嘴一笑:「我最討厭看到相親相愛的兄弟了。你們為什麼不能相互仇殺呢?」

「我最討厭相親相愛的親兄弟了啊。」

「兄弟什麼的……」

中年男子單手挑著蛇杖,左手從腰間拔出一柄鋒利的短劍,慢慢的向巫金的心口刺了下去。

一邊下手,中年男子一邊笑看著巫鐵:「小子……看啊,我要殺死你哥哥了。」

「嘻,心痛么?」

「傷心么?」

「絕望么?」

「那就大聲的哭喊出來啊?」

「哭啊?」

「快哭啊?」

「喊啊?」

「快喊啊?」

「叫啊?」

「快叫啊?」

「求我啊?」

「快求我啊?」

短劍一點點的到了巫金心口,劍尖抵在了巫金心口的皮膚上。

巫金雙手十指驟然一松,他下意識的想要做點什麼,兩個身材比他還要魁梧幾分的重甲大漢猛地撲了上來,一左一右死死扣住了他的雙臂。

「你哥哥想要拚命……我可不給他這個機會。」

中年男子突然張開嘴,笑著唱起了一首童謠。

一首大致講述兄弟幾個去挖掘食物,突然大有收穫,兄弟幾個笑呵呵滿載而歸的童謠。

短短几句歌謠很快唱完,中年男子笑得越發燦爛了:「兄友弟恭什麼的……最討厭了!」

巫鐵眼前一陣陣發黑,他雙手艱難的撐著地面,用力的向中年男子磕下頭去。

「放過我大哥……」

「求你……放過他……」

「求你了……」

「求你了……」

「求你了……」

巫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血不斷的從嘴裡噴出來。

他艱難的回頭,用眼角餘光看著身後地面上不斷磕頭的巫鐵。

堅硬的岩石地面很快就讓巫鐵額頭的皮肉綻開,一點點血不斷的滴落。

「好!」中年男子用力點了點頭,他笑了:「這世道……我徹底的放過你大哥……你睜大眼,看好了!」

左手短劍猛地用力。

巫鐵正好抬起頭來,他眼看著短劍的劍尖刺進了巫金的胸膛,刺進去了一寸多深。

巫金大吼了一聲,雙眼飆血。

巫鐵大哭了起來,搖搖擺擺的艱難的站起身來,伸開雙手向巫金抓去。

「他要死了!」中年男子笑著,他的目光落在了巫鐵的胸口,那顆尺許長的『蚩尤牙』,正在巫鐵的胸前晃來晃去。

「奇物。」中年男子笑著。

巫金的眉心,一條白色的極細的蛇影突然冒了出來,這蛇影橫貫他的額頭,宛如活物一樣輕輕的蠕動著。

一團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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