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夫所指 第640章 朱慈烺的擔憂

朱慈烺的說話聲驚醒了趴在靈位前打盹兒的永王朱慈照。

「劉兄,你終於來了,父皇他……他……嗚嗚嗚……」朱慈照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劉鴻漸身邊哭道。

「永王殿下你……」劉鴻漸一時有些錯愕。

自朱慈烺親政後,朱慈照就被趕出了皇城,雖說沒有攆到外地就藩,但也只能住在皇宮之外的王府,與劉鴻漸一向沒什麼交集。

劉鴻漸驚詫於這個性格有點魯莽的小孩兒何以一見面就喊他兄長。

「嗚嗚嗚……父皇彌留之際,囑咐我與皇兄,與你要以兄弟相稱……」朱慈照邊哭邊直言道。

「是啊劉兄,父皇還說他最遺憾的,便是臨去之前沒能再見你一面……」朱慈烺接著說道。

劉鴻漸聞言沉默不語,面容悲愴的在崇禎的梓宮(皇帝的棺槨稱梓宮)前跪倒。

按照禮制,大明皇帝駕崩後首先擇吉時良辰入殮,停放在乾清宮二十七日後移到殯宮等待下葬。

但是由於朱慈烺已經親政且已經住在乾清宮,崇禎的梓宮便與靈位一起直接移入了几筵殿。

「劉兄,這是父皇寫給你的信……」朱慈烺從龐大海手中接過一下匣子,從中取出一封摺疊工整的信遞給劉鴻漸。

劉鴻漸從朱慈烺手中接過書信,映入眼帘的依舊是熟悉的字體,只是從字跡里很明顯可看出崇禎寫時十分用力。

「吾婿佑明:

朕已時日無多,恐等不到你回來了。

大明近年的改變朕看來眼裡、樂在心裡,慈烺親政半年以來,處理政務越發的熟練,只是朕唯一擔憂的仍是朝廷里的文臣們。

慈烺的性子似朕,尤記得朕登基伊始,也是對朝臣們信賴有加,剿滅魏忠賢,致使朝中文臣一家獨大,而後便不由朕。

你說的沒錯,朕是自己將自己的眼睛戳瞎、自己將自己的手臂折斷,實是咎由自取。

然朕不想慈烺也走這條老路,故佑明需時時提醒慈烺,朝臣之言,不可不信,亦不可偏信。

慈烺性格溫仁處事優柔,你為兄長,亦需多加指點。

關於海事朕不甚明了,然既海外有可用之資,你亦可為之,當為萬民之幸。

以後無論朝廷發生何事,無論出於何種境地,你們二人皆需互相表裡、互為倚重,此乃朕之唯一祈願。

若為之,則朕泉下亦安矣。

本以為朕已無憾,然朕此刻,突然又很留戀,希冀著看到你們子孫滿堂,看到大明愈加強盛,然而一切已不可為……

以後無朕,你當恪盡職守,萬不可再胡為,人心叵測,切莫大意。

朕此去,佑明勿需憂痛,生老病死,實乃天意。

朕之喪事,已著禮部從簡為之,不可鋪張浪費。

願你與慈烺精誠合議,共創大明之不朽功績。

此詢順安

朱由檢

崇禎十九年丁亥月乙卯夜」

劉鴻漸看完了信再一次抑制不住情緒,趴伏在崇禎的棺槨前失聲痛哭,邊哭邊捶著楠木製的厚重棺槨……

趕了兩日夜的路,又是寒冬臘月天氣,初一進這屋子身體不適外加上心間極度的悲傷,片刻後劉鴻漸竟暈厥在了崇禎帝的棺槨旁。

「劉兄!劉兄!快,傳太醫!」朱慈烺大驚,直接沖著殿外高喊。

少傾,頭髮花白的老太醫捏著劉鴻漸的人中好一頓揉捏,劉鴻漸終於醒轉。

「王爺這是身體勞累過度,外加上悲痛鬱結所至,好生將養幾日便無大礙。」身周都是親王、郡王還有朱慈烺盯著,老頭兒跪坐在地上小聲道。

劉鴻漸嘴唇乾裂,目光獃滯的望著殿頂的浮雕。

兩年多來,他南征北戰為得便是報答大叔的這份器重,不忍讓其失望。

然而,現在大叔都不在了,送他過來的那位老祖宗的要求他也做到了,大明,活了。

彷彿所做的一切都沒了支撐般,無力。

「有勞李太醫了,且下去吧,龐大伴兒,著尚膳監送碗參湯過來。」朱慈烺吩咐道,龐大海自領命而去。

「劉兄為朝廷操勞,更需注意自己身體啊。」朱慈烺坐在劉鴻漸身邊關切的道。

朱慈烺一直以他的父皇為榜樣,崇禎的死對他的打擊,雖然他的父皇將位子傳給了他,以往有崇禎在,即便遇到了解決不了的大事,他心裡總是有個安慰。

如今父皇去了,朱慈烺也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崇禎眼睛閉上的那一刻,朱慈烺眼睛都哭腫了。

朝廷里張天祿、程志等他的一應師傅仍舊與李邦華等人明爭暗鬥,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前幾日錦衣衛自關外傳來消息,羅剎國結束了與鄰國的征戰,並打贏了波蘭、瑞國聯軍,如今正在厲兵秣馬,意欲奪回被大明攻佔的土地。

南洋的局勢也動蕩不安,荷蘭國、弗朗機國的戰船已經開始在大明海域遊盪……

「父皇遠去了,以後外事上,還需劉兄你多多幫襯……」朱慈烺跪坐在崇禎的棺槨前,拱手施禮。

畢竟是個才十七歲的少年人,朱慈烺欲止住內鬥而不得,外加上外患仍在,心間更是憂愁。

「慈烺,你是不是在懷疑我故意放走鄭家匪軍?」劉鴻漸沒有答話,反而是沙啞著嗓子反問道。

「沒有,慈烺怎會如此,父皇囑咐慈烺,內事不決問內閣,外事不覺問劉兄。

大明若沒有劉兄,也許在兩年多前便已傾頹,大明是劉兄救下的。

而且……而且劉兄你曾屢次拒絕父皇給予的封賞,慈烺知道劉兄是個淡泊名利之人。

但是……慈烺擔心你的那些部下呀!」朱慈烺哭訴道。

此時的朱慈烺說的也是心裡話,因為崇禎曾對他說過,劉卿此人視名利如草芥,唯一可留其所用的便是情分,亦或是信任。

倘若連這個都做不到,他很可能會遠離朝堂、遠離是非。

朱慈烺對此毫不懷疑,因為他親政的這半年多來,劉鴻漸壓根就沒去過一次朝堂。

他既擔心劉鴻漸真的不問政事,同時又擔心他手下的那些驕兵悍將……

趙宋是如何上位的,每個皇帝都清楚,大明何以重文輕武,也並不是空穴來風。

「我的部下?你擔心的是我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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