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9章 想聽故事嗎

五天。

余驚鵲陷入保安局審訊室已經五天時間,這五天之中,余驚鵲也記不清自己被審訊了多少次,吳歸遠的嘴臉,他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次。

上一次萬群過來,余驚鵲好好吃了一頓,補充體力,讓余驚鵲在後續的堅持中,起到了作用。

這五天,沒有人來救自己,余驚鵲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是開心,他知道大家都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理智非常重要。

余驚鵲現在終於明白,陳溪橋近乎冷血的理智,是怎麼來的。

或許就是同志們的鮮血吧。

可能陳溪橋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遇到遇難的同志,總是會第一時間想要營救。

卻中了敵人的圈套,同志救不到,還要害死前去營救的人。

鮮血的教訓,讓大家都長了記性,但是這個記性,很難去運用。

因為余驚鵲在保安局,確實很慘,如果不是吳歸遠不敢殺了他,他可能已經死了不知道幾次了。

這是一把雙刃劍,他們的忍耐,可能會換取余驚鵲活著,也可能會換取余驚鵲死掉,但是余驚鵲希望他們忍住,因為要死也只死自己一個人。

第六天,余驚鵲的精神,和身體都已經超負荷,可是他的意志力越發的堅強。

今天吳歸遠沒有出現在審訊室裡面,余驚鵲過來的時候,發現南浦雲坐在吳歸遠平時坐的位置。

「別看了,吳歸遠今天有任務出去了。」南浦雲說道,吳歸遠審訊了這麼多天,該出的氣已經出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怎麼弄死余驚鵲。

而且保安局也有任務,他今天沒興趣審訊余驚鵲。

難道吳歸遠不在,換成南浦雲審訊自己嗎?

余驚鵲被人拷在凳子上,保安局的人已經離開審訊室,好像是想要給余驚鵲和南浦雲一個獨處的空間。

「南科長也想要審訊我,出出氣嗎?」余驚鵲抬頭問道。

「沒有。」南浦雲笑著搖頭。

「那南科長是想要幹什麼?」余驚鵲問道。

南浦雲站起來,叼了一根煙在嘴裡,用打火機點燃,然後拿下來,放在余驚鵲嘴邊。

余驚鵲張嘴接過來,吸了一口,沒有手就直接用嘴叼著,不影響說話。

「我有一個故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南浦雲依然是和顏悅色,和余驚鵲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只是如今余驚鵲成了階下囚。

「我說不聽,可以不聽嗎?」余驚鵲苦笑地問道。

南浦雲笑出聲來,搖頭說道:「不行。」

「講吧,聽故事,比被審訊,要強得多不是嗎?」余驚鵲苦中作樂,起碼聽故事,比審訊要好受得多。

重新坐下之後的南浦雲,緩緩開口說道:「你覺得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兒子,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看到余驚鵲緊張,南浦雲立馬說道:「你放心,這個故事不是你和你爹。」

余驚鵲沒說話,等著南浦雲繼續講。

「有一個卧底,早年間就潛伏在滿洲政府之中,因為工作安排,他和他原來的妻子分開,與另一位反滿抗日分子組成新的家庭。」

「當時他的兒子只有一歲,和他搭檔的女同志,一樣有了身孕,不過女同志的丈夫,已經犧牲。」

「這一潛伏就是好多年。」

聽到南浦雲絮絮叨叨的話,余驚鵲拿捏不准他的意思,難道是想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南浦雲沒有管余驚鵲心裡想什麼,自顧自地說道:「因為工作要求,他不能見自己的妻子,也不能見自己的兒子,女同志也生下了一個兒子,他們組成了一個三口之家。」

「你猜猜他前一段時間,去偷偷看自己親生兒子的心情。」南浦雲終於問了一句。

余驚鵲將嘴裡的煙頭吐掉,開口說道:「激動,思念吧。」

南浦雲搖頭,顯然余驚鵲的回答不對。

「如果我說只有愧疚,你相信嗎?」南浦雲問道。

「只有愧疚?」余驚鵲有點不理解,一個父親,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覺得愧疚自己的兒子這一點余驚鵲能理解,可是為什麼只有愧疚呢?

南浦雲看到余驚鵲不解的樣子,他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再舉一個例子,他的親生兒子,有一年摔斷了腿,他很自責,心裡很難受。」

「但是在他身邊長大的那個女同志的兒子,有一年發高燒,他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

這個例子,在余驚鵲的腦海裡面,轟然炸開。

看到余驚鵲不說話,南浦雲繼續說道:「親情已經畸形了你明白嗎?」

「他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沒有感情,他的親生兒子對他同樣沒有感情,他反而對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女同志的兒子充滿了父愛的感情。」

「所以他只剩下了愧疚,他想要自己變得有父愛,卻發現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人們都說血濃於水……」

南浦雲的這個故事,讓余驚鵲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這個為了國家,為了人民,選擇潛伏下來的人,他失去了很多東西,甚至是對自己兒子的愛。

不是他冷血,而是他很多年,都沒有見過自己兒子一面。反而是朝夕相處的兒子,讓他將父愛全部傾注其中,就如南浦雲所說,親情變得畸形。

他可以對女同志的兒子有父愛,這沒有錯,但是他卻失去了對自己兒子父愛的能力。

「他很怕,他很怕哪一天和自己兒子相認,兩個陌生人,坐在一起,尷尬地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眼神之中沒有感情,有的只有愧疚,只有想要補償,卻沒有那種揪心揪肺的思念。」南浦雲的故事,讓余驚鵲心裡更加痛恨日本人。

如果不是日本人,怎麼可能造成這樣的家庭悲劇,這個事件裡面都是可憐人。

女同志的丈夫死掉,她還要繼續戰鬥,她的兒子沒有了爸爸。

男同志的妻子常年不能見面,兒子更是漸行漸遠,形同陌路,這其中有一個幸運的人嗎?

如果不是日本人,不會造成兩個家庭悲劇。

南浦雲告訴自己這些幹什麼,是想要自己評價他們,對他們產生同情,然後說自己是反滿抗日分子嗎?

「故事很震撼,但是我不知道你想要表達什麼。」余驚鵲頭也不抬地說道。

震撼?

震撼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這個感情,這種讓人變得不是人,讓父親變得不是父親的這種感情,顛覆了大家的認知,才會讓人覺得震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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