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一回 伍尚志火牛沖敵陣 鮑方祖贈寶破妖人

詩曰:

昔日田單曾保齊,今朝尚志效馳驅。

千牛奔突如風掃,宋將安知備不虞?

卻說岳元帥和眾將顧不得性命,冒煙突火衝下山來。岳雲在煙霧裡遇著王佐,認做是父親,一把抱住,當先走馬前行。可憐眾人都燒得焦頭爛額!逃至水口,只見那楊虎趕來,遇見了眾人道:「那邊去不得!橋已被他們拆斷了!」正在危急,忽見韓二公子駕船來,接應上船,送過斷橋那邊。上岸來至王佐寨門首,岳爺道:「我兒放王叔父下來。」岳雲把王佐放下。元帥道:「賢弟請回寨罷!為兄的去了。」王佐拜別回寨,怒道:「又是岳飛好相與,如此兩次害他,他並無害我之意。那楊幺我如此待他,他反如此待我!」心中恨恨不平。

且說岳爺回城,進帥府坐定,吩咐眾人各自回去將養,不提。那王佐來見楊幺,說:「火燒君山,又被岳飛逃去。」楊幺道:「你領了家小回去,記你功勞便了。」王佐領了家小回寨,不提。

再說楊幺因此計不成,心中不樂,忽見嘍羅來報:「啟上大王,今有德州王崔慶奉旨帶兵前來。」楊幺道:「崔慶既到,令伍尚志去打潭州。」伍尚志得令,就領嘍羅來至潭州城下討戰。軍士報進帥府,岳爺聞報,帶領眾將出城,擺成陣勢。但見伍尚志威風凜凜,相貌堂堂,手掄方天戟,坐下銀鬃馬,大聲叫道:「來將莫非岳飛么?」元帥道:「然也!你是何人?」伍尚志道:「我是通天大王麾下官拜大元帥伍尚志是也!」岳爺道:「看你相貌魁梧,象個好漢,何故甘心事賊?何不改邪歸正,建立功名?倘不知悔過,一旦有失,豈不可惜!」伍尚志道:「岳飛,休要搖唇鼓舌,且來認我手段!」說罷,舉起畫桿方天戟,劈面刺來。岳爺擺動瀝泉槍架開朝。兩個一場好殺!但見:

二將陣前生殺氣,跑開戰馬賭生死。岳飛槍發龍舒爪,尚志戟刺蛇伏起。槍去不離胸左右,戟來只向心窩裡。三軍擂鼓把旗搖,兩邊吶喊江潮沸。自來見過多少將軍戰,不似今番無底止。

兩人戰到百十餘合,不分勝敗。天色已晚,各自收兵。伍尚志回山,見了楊幺奏道:「岳飛本事高強,不可力敵,只可計取,臣有一計:要水牛三百隻,用松香瀝青澆在牛尾上,牛角上縛了利刃。臨陣之時,將牛尾燒著,牛痛,自然往前飛奔衝出。岳飛縱有十分本事,焉能對敵?必然擒獲。」楊幺聞言大喜,即傳旨取齊水牛,交與尚志。尚志帶了水牛回營,當晚準備停當。

次日,將火牛藏於陣內,一馬當先,至城下討戰。城內岳元帥率領眾將出城。尚未交鋒,伍尚志將火牛燒著。那牛疼痛,便望宋營中衝來,勢不可擋。元帥看見,大叫:「眾將快退!」眾將一齊回馬。那水牛負痛,亂撞亂沖,如崩山倒海一般。這些軍士但恨爹娘少生了兩隻腳,飛奔入城,將城門閉上。人馬被火牛沖死不計其數,元帥心中優悶。伍尚志見岳爺大敗進城,鳴金收軍。

過了一夜,又至城下來討戰。岳爺吩咐且將「免戰牌」掛出,再思退敵之計。當時伍尚志見了,哈哈大笑:「岳飛真乃無能之輩。只敗一陣,不敢再戰也。還要做什麼元帥!」隨命軍士拔寨收兵,上山來見楊幺,將火牛之事奏聞:「今岳飛閉了城門,掛起『免戰牌』,不敢出戰,請旨定奪。」楊幺大喜道:「元帥辛苦,且暫停兵。孤家另思破城之策。孤家有一公主,招卿為駙馬,可於今晚成親。」伍尚志叩頭謝恩。當日,於殿上掛燈結綵。命宮女扶公主出來,就在殿上拜了楊幺,然後與伍尚志交拜,送進宮中合巹,花燭已畢,楊幺又賜眾臣喜宴筵席。伍尚志陪飲至更深方散,迴轉宮中,只指望:

秦晉同盟,成兩姓綢繆之好;朱陳媲美,締百年燕婉之歡。

那知這位公主雙眉含怨,兩淚交流。伍尚志那知就裡,只道是嬌羞怕丑,叫侍女們俱迴避了,便上前去溫存,低語叫道:「公主!夜深了,請安寢罷!」那公主驀地向胸前扯出一把佩刀來,把在手中,指著伍尚志道:「你休想無禮!我非楊幺之女,若要成親,須要我哥哥作主;若不然,就拚個你死我活。」伍尚志大驚道:「本知今兄是誰?小將如何曉得?我和你既為夫婦,自然聽從。且先放下兇器,慢慢的與小將說明便了。」那公主兩淚交流道:「妾家姓姚,楊幺將我父母兄弟一門殺盡,劫搶家財。那時妾身年方三歲,楊幺將我撫為己女。我只有一姑母之子表兄岳飛,現為宋朝元帥。須得見他與我報了殺父之仇,方雪我恨。今你堂堂一表,不思報國立功,情願屈身叛逆。妾身寧死,決不從你罵名萬代也!」伍尚志聽了這番言語,低頭一想,便道:「公主之言,果是不差。我想楊幺貪殘暴虐,諒不能成大事。但今令兄現為敵國。如何好去見他?既是公主如此說,小將焉敢冒犯?且名為夫婦,各自安寢,瞞過楊幺,待小將覷便行事便了。」公主謝了,各自去安歇,不提。

且說一日楊幺升殿,聚集眾官,商議去打潭州。伍尚志奏道:「岳飛守住城郭,不肯交戰,一時難以取勝。不如遣人議和,兩下罷兵息戰,再看機會何如?」旁邊閃出余尚文奏道:「臣有一計,可破潭州。大王可傳旨,著人在於七星山上搭起一台,待臣前去作起『五雷法』來,召遣天將進城去取了岳飛首級,其餘就不足慮也!」楊幺准奏,即刻傳旨,在七星山搭起一座高台。余尚文辭了楊幺,即前往台上作法。

再說牛皋在碧雲山上出家,你道他這個人那裡受得這般凄涼?這一日瞞了師父,偷下山來閑走。走了一回,進林子去,揀塊石上坐下歇息。忽見一隻水牛奔進林來。牛皋看時,只見牛角上扎縛著利刃。原來是伍尚志的火牛逃走來的。牛皋上前一把拿祝想著:「我每日吃素,實是難熬。今日天賜此牛來,想是與我受用的。若不然,為什麼角上帶了刀來?」就將角上的刀解下來,把牛殺了。就在石中敲出火來,拾些枯枝,把牛煨得半生不熟的。正吃得飽,忽見道重走來叫道:「師兄,師父在那裡喚你,快去,快去!」

牛皋上山,進洞來見了老祖。老祖道:「牛皋,你既出家,怎的瞞我開葷?我這裡用你不著,你依舊下山去助岳飛,擒捉楊幺罷。」牛皋叫聲:「師父!徒弟去不成了!」老祖道:「卻是為何?」牛皋道:「我的盔甲鞍轡兵器,俱已放在井裡;馬匹又是師父放去,叫我如何上陣?」老祖道:「你且隨我來。」牛皋跟著老祖,來至山前井邊。老祖向井中喝一聲:「快將牛皋的兵器等件送上來!」言未畢,忽見井中跳出一個似龍非龍、似人非人的物事來。將牛皋的盔甲鞍轡雙鐧一齊送上。老祖叫牛皋收了。那物仍舊跳入井中。牛皋道:「原來師父養著看守物件的!」老祖又將手向山頂上一招,那匹馬長嘯一聲,飛奔而來。

牛皋把盔甲穿好,又把鞍轡放在馬背上,伏身跪下道:「弟子前去上陣,求師父賜幾件法寶,也不枉在這裡修行一番!」老祖向袖中取出一枝小小箭兒,遞與牛皋。牛皋接過來看了,便道:「師父,這樣一枝小箭要他何用?」老祖道:「我不說,你也不知,此箭名為『穿雲箭』,倘遇妖人會駕雲的,只要將此箭拋去,百發百中。」牛皋道:「這一件不夠,救師父再添幾件裝裝門面。」老祖又向袖中取出一雙草鞋來,付與牛皋。牛皋笑道:「徒弟上陣,穿著靴子不好?又不去挑腳,要這草鞋何用?」老祖道:「牛皋,你休輕看了這草鞋!這鞋名為『破浪履』,穿在腳上,踏水如登平地。那楊幺乃是天上水獸下凡,非此寶不能服他。」牛皋道:「這等說起來,又是寶貝了。求師父索性再踢幾件好些的與弟子。」老祖道:「我也沒有別的寶貝,還有兩丸丹藥你可拿去。一丸可救岳飛性命,留著一九日後自有用處。」即在袖中取出一個小葫蘆,傾出兩顆藥丸,付與牛皋。

牛皋收了,便道:「弟子不認得路徑,求師父叫個小道童引我一引。」老祖道:「這也不消,你且上了馬,閉了眼睛。」牛皋依言上馬,將雙眼閉了。老祖喝聲:「起!」那馬忽然騰空而起。耳根前但聽見颼颼風響,約有半個時辰,那馬就慢了。只聽得耳邊叫道:「值日功曹。丁甲神將,速降壇前,聽我法令!」又聽見不住的劈拍之聲。牛皋睜開眼睛一看,那馬就落下山前,卻見一個道人在台上作法。牛皋下馬,走上台來,那余尚文見一個黑臉的,認做是召來的黑虎趙玄壇,便將令牌一拍道:「神將速進潭州城去,把岳飛首級取來,不得有違!」牛皋應道:「領法旨!」一鐧打去,正中腦門,取了首級下台,上馬往潭州而去!那台下的嘍羅聽得聲響,上台來看,卻見余尚文死在台上,又沒了頭,慌忙報知楊幺。楊幺好生煩惱,傳旨收屍盛殮,暗暗察訪姦細,不表。

且說牛皋到了潭州,進帥府來見了岳爺,把路遇余尚文作法打死之事說了一遍。岳爺就命將首級號令,便問牛皋:「一向在何處安身?」牛皋道:「只東遊西盪,沒有定處,故此復來。」岳爺心中疑惑,便寫書一封,命牛皋:「暫時去幫助韓元帥,另日再來取你。」牛皋接了書,辭了岳爺,上馬來至水口,見了韓元帥。參見已畢,將書呈上。韓元帥接過看了,卻是岳爺要他探出牛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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