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欽點江彬作為先鋒,帶兵出擊草原。
這又是一場看起來聲勢浩大的戰事,還是御駕親征,不過此番出征卻並未讓京城處於大戰在即的緊張狀態。
對於京城百姓來說,日子照舊,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就算平時聊起來,也會覺得皇帝不過是小打小鬧。
草原上是個什麼情況,別說朝廷,就連普通百姓都清楚,草原部族尤其是曾在草原上叱吒風雲的蒙古鐵騎早就是過去式,太祖太宗的榮耀就不說了,最近幾年沈溪領兵出征,先後在榆溪河大敗韃靼兵馬,韃靼青壯大多戰死,又加之起連年內戰,未來幾十年草原弱勢的情況都不會改變。
至於皇帝要如何出征草原,或者是未來這場戰爭走向如何,更像是在做錦上添花之事,沒人會覺得會失敗。
但無論如何,這場戰爭讓京城六部,尤其是戶部和兵部忙碌異常。
戶部負責調運糧食和彈藥物資,兵部則要隨時調查情報,將各處得到的消息歸納匯總,甚至開會商討戰略戰術,以供皇帝參考……
沈溪作為大明聲名赫赫的軍事家,這次戰事卻似跟他沒任何關係,他既未親自往戰場,又不參與後方保障,仍舊按部就班,推進他的政治經濟改革,督導修建西山到京城的馬拉鐵路,兵部派人來問策,沈溪均婉言拒絕。
哪怕王瓊親自來見過兩次,提及西北軍情,沈溪都顧左右而言他,岔開話題就不再探討。
江彬大張旗鼓出征,他知道現在戰爭已是熱兵器的舞台,把從京營調來的神機營和宣大鎮的火槍兵都帶上,什麼佛郎機銃、佛郎機炮、鳥銃、原始版加特林機槍等等,應有盡有,在他看來,沈溪的成功不過是建立在這些熱兵器上,只要他也有擁有,就能一戰功成。
江彬作為前鋒兵馬主將,許泰則是他的副將,二人統兵出塞後,三天內向西北方向急行軍二百里,大大超出朱厚照的預料。
這也是江彬為了表現自己,提前調查過草原形勢有關。他知道現在草原部族對大明構成不了威脅,各部族正在為爭奪領地內戰不休,實力連巔峰時的一成都不到,讓江彬覺得沒什麼好懼怕的。
三天後的傍晚,全軍駐紮,許泰帶著朱厚照問詢行軍情況的密函而來。
江彬志得意滿:「跟陛下說,我們已到大芒山,再有兩天就可以到察罕腦兒衛故地,輕騎會將周邊三百里敵情調查清楚,哪裡有韃靼人的蹤跡,我們就往哪邊走。」
察罕腦兒衛是本朝初年設立的衛所,位於鄂爾多斯高原南緣的舊察罕腦兒城。「一延緩邊方。東西綿二千餘里。通接察罕腦兒斷頭諸處。最為要害。」它與官山衛一樣都是太祖為安置降明的蒙古人而特意設立的軍衛。
出征前江彬做過功課,大概清楚自己北上需要經過哪些地方,周邊有什麼部族,以及這些部族現在的情況,他都打聽清楚,做了詳細記錄,務求做到知彼知己。
但很可惜他沒有自己的情報系統,調查到的情況有很大的滯後性,一些情況可能都是兩三年前的了,當然他不會知道這些。
許泰道:「跟陛下這麼彙報嗎?萬一陛下覺得我們輕敵冒進呢?現在我們距離中軍超過一百里,若是突然遭遇襲擊,怕是前後不能銜接……」
江彬笑道:「你是傻了還是怎的?你進了草原後,有見過一個韃子?」
許泰想了想,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
江彬哈哈大笑,「草原部族聽說我們出兵,早就嚇得北逃……他們知道我們不會在草原上逗留太長時間,等我們撤兵後再回來,他們現在內部還在交戰,誰願意出來雞蛋碰石頭?他們得勝了也沒好處,自己的部族還有可能被人吞噬。」
許泰道:「道理是如此,但之前大同鎮遇襲,怎麼個說法?」
江彬搖頭道:「之前調查到的情況,是草原部族內鬥,一些部族主動內遷,誤入咱們的地界,後面他們也沒繼續侵犯,向西邊去了。」
「但願一切順利。」許泰言語間多少有些擔憂,「咱不求能建立多大功業,只要平平穩穩就好。」
江彬則顯得自信滿滿:「那可不行,既然到了草原,咱也要像沈國公一樣封狼居胥,讓世人記住咱們的名字,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陛下是可以跟漢武帝媲美的曠世明君,難道你不想青史留名?」
許泰瞪大眼:「咱青史留名?歷史不稱頌那位沈國公,稱頌咱……還是趁早打消這念頭吧。」
許泰發現江彬望過來的目光帶著極大的不善時,趕緊改口:「祝江大人您馬到功成。」
……
……
出征前幾天,韃靼人一點動向都沒有,整個草原空蕩蕩的,就連牧草肥美的插漢腦兒,也就是漢人謂之白海子的長水海子周邊,都沒有游牧部落的蹤跡。
朱厚照每天都在關心斥候發回的情報,他從沈溪那裡學來不少竅門兒,知道行軍作戰最重要的就是要調查清楚敵人的情況,戰爭的發生可能是一兩天甚至一兩個時辰的事,為了備戰需要準備的則需長年累月,只有做到知敵知己才能百戰百勝。
因為大明這邊是有兵馬數量和武器裝備方面的優勢,草原地形也早就摸清楚,在朱厚照看來此行不存在什麼天時地利人和的問題,只要把情報工作搞好,必將勢如破竹。
「……陛下,現在看來草原上未有韃子現身,之前有消息說,三邊外倒是有韃子部族活動……」
朱厚照這次沒帶謀臣,連宣大總督王守仁都沒帶,他手下參謀基本都是兵部屬官,還有從宣大總督衙門臨時抽調而來的吏員,當然還有他的隨從。
錢寧護送麗妃和花妃到宣府後一直沒走,這次也隨行中軍,作為朱厚照的貼身侍衛,平時也充當著幕僚的角色。
說這番話的人正是錢寧,旁邊站著小擰子和幾個幕僚,一群人圍著沙盤,朱厚照舉鞭在沙盤前煞有介事地指指點點,但除了錢寧開口外,其他人均默不作聲。
「出塞有一百里地了吧?」朱厚照問道。
錢寧回道:「陛下,我們出來不過六十里。」
朱厚照點點頭:「確實走慢了點兒,前鋒出兵三天,我們兩日,現在走了六十里,也算正常速度……前鋒到哪裡了?」
朱厚照對於自己行軍速度沒什麼概念,還覺得自己做得很好。
錢寧道:「今日前鋒行軍情況沒傳來,不過昨日他們已走了一百二十里,就怕現在已有兩百里,前後脫節。陛下,您看是否要下令前鋒走慢些?」
錢寧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隨即他發現朱厚照臉色不好看。
朱厚照沒好氣地道:「行軍從來都求快,哪裡有叫人慢行的?前後脫節那就趕緊追上去……讓前面的人等朕的中軍,是否讓敵人恥笑?」
錢寧這才意識到,這次朱厚照出兵更像是一時意氣,要實現的戰略意圖是在草原立威,而非跟韃靼人真刀真槍血拚。
錢寧心想:「外面傳言沒錯,韃靼人根本不具備跟我們一戰的實力,陛下此番出塞,更多是炫耀武力!」
說話間,門口有人傳遞情報。
小擰子到帳門前接過,回來後交給錢寧,錢寧看完笑道:「陛下,果然如臣所料,先鋒人馬已前進二百里。」
「江彬到底不是庸才,江南的時候朕就發現,他帶兵還是有點本事。」朱厚照語氣中多少帶著一些欣慰,覺得自己賞識並提拔江彬並沒錯,怡然自得。
錢寧問道:「那陛下,不知明日該如何行軍?」
「他們一天走八十里,我們怎麼也要一百里,反正前面的路他們都已經探好,現在已知沒有韃靼人橫亘在我們前進的道路上,不抓緊時間行軍等什麼?」朱厚照嚴厲地說道。
「得令。」
錢寧沒有跟朱厚照爭論,朱厚照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次看起來正規的軍事會議,沒拿出任何結果便宣告結束,與會人等各自回去休整,等待來日行軍。
……
……
朱厚照說是抓緊時間行軍,可次日太陽都跳出地平線老久了,他還沒起床,他不起來,行軍就沒法進行。
錢寧很早就起來,在皇帳外等候。
小擰子進去看了幾次,出來後都是一臉苦色。
「你該知道,陛下最近忙碌得很,白天行軍,晚上還得研究戰略,哪裡可能這麼早起來?」小擰子嘆道。
錢寧皺眉不已:「若要達到日行百里的目標,等太陽升到正空才出發,怕是來不及了……雖然現在過了六月最熱的時候,但正午時分還是不太適合行軍。」
小擰子沒好氣地道:「你不用跟咱家說,這些事你昨日就該跟陛下說分明,陛下現在沒起來你能怎麼辦?難道把陛下抬上馬車,這麼走合適嗎?」
錢寧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責任感,就想進賬去勸說皇帝,當一個諫臣。
小擰子則擺擺手:「回去做好你的差事,等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