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六百一十四章 先解燃眉

沈溪沒有對呂梁霖做出什麼不切實際的許諾,具體開封府的商賈想用糧食換得什麼,還要當面去談。

正如沈溪所言,他把這次跟開封府地方商賈的合作當成是一次買賣,商賈拿出糧食,甚至廣覓貨源,代為籌措,而他則給這些商人足夠的好處,讓商人們事後可以把付出的一切賺回來,而且給予絕對的利潤。

看起來雙方都虧了,但其實是雙贏,畢竟眼下救助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什麼比挽救人的生命更重要。

「儘可能地發動更多人來為賑災服務,商賈們資金和糧食物資等都不缺,門路也有,若是給予他們足夠的好處,他們便會不遺余力為此奔走,那就可以最大程度緩解災情。不能只任那些混事的官員瞎折騰,光聽到吆喝了,卻沒見任何成效……水火無情,災民無法完成自救,現在只能發動更多願意付出之人。」

沈溪對連夜緊急追趕來的雲柳如此解釋。

雲柳覺得沈溪是在賠本賺吆喝,畢竟新城的產品屬於獨家生意,外人輕易涉足不得,此番卻要拿出來與人分享,就像是簽訂城下之盟。

雲柳跟沈溪同乘一車,進城的路上,她直接了當地道:「大人不用擔心這些人的誠意,若是別的達官顯貴做出許諾,他們根本不會理會,但現在是大人的承諾……您在朝中威望如日中天,您在民間風聞極佳,履任地方時推行的一系列政策,商賈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肯定會全力支持您賑災。」

馬車裡,沈溪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笑著說道:「人都是為趨利而活,這無可厚非。只要他們相信我,願意借出身家來賑災,我還能奢求什麼?回頭就算是賠雙份給他們,其實我也是賺的,能多救百姓一條命,就是功德無量,又何必在意利益上的得失?」

最開始沈溪還能輕鬆笑笑,但到最後沈溪已笑不出來。眼前的災情比他想像中還要嚴重一些,這也跟地方上有意瞞報有關。

地方官為了那頂烏紗帽,為了仕途順利,儘可能把大災說成是小災,這樣他們就可以推卸修築水利工程不利的責任,但如此一來朝廷賑災款項就會少下撥,導致更多的百姓因受災而流離失所,飢餓交加,失去生命。

雲柳道:「大人,現在災情最嚴重的是黃河北岸……因大河阻隔,大部分災民無法南下,聽說北岸上百里都被大水淹沒,直接導致黃河下游地區水位下降,從運河轉黃河水道的船隻只能到歸德府便無法再靠前。」

沈溪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閉上眼:「你馬上派人去北岸查看情況,儘快修復堤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黃河改道……有了糧食,下一步就是僱傭災民,以工代賑,把黃河修到十年一遇甚至五十年一遇的水準,確保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黃淮地區不再受洪水困擾。」

「事情緊急,必須儘快投入人力、物力抗洪救災,現在大水只是淹了一百里,若不及時整治,可能就要淹二百里、三百里,更多百姓將無家可歸。」

「明白。」

雲柳幹練地道。

哪怕她剛回到沈溪跟前,也絲毫也沒有放鬆警惕的意思,就像一頭雌豹,隨時都有攻擊性。

沈溪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輕聲細語:「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把事情安排下去後,就趕緊休息。養足精神,跟我奮戰幾天,把抗洪救災的事落實,我們就北返。」

「大人不在災區久留?」

雲柳不知沈溪安排,聽到這話非常意外。

沈溪點頭:「多留只會生出事端,不如抓緊時間把事情打理好。通知河南巡撫以及左右布政使司,讓他們火速來見,照理說他們才應該是河南地方出面跟我接洽之人,而不是由開封知府代勞!」

沈溪到驛館後簡單處理了下公文,睡意襲來,合衣上床,很快便沉沉入睡,倒是地方官員們患得患失,夜不能寐。

開封知府趙銘愈回去後便召集緊急會議,他先跟同知、通判以及留滯開封府的各縣縣令商議,隨後又把地方士紳以及城裡影響力較大的商賈召集起來,告之當前面臨的情況,也就是俗稱的通氣會。

「呂當家,本官之前跟你們徵調糧食,用於救災,你們百般推脫,為何沈國公一來,你們就主動拿出錢糧賑災?可是未將本官放在眼中?」

趙銘愈很生氣,如果錢糧充足的話,他完全自己就可以完成賑災壯舉,在沈溪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自己的施政能力,結果卻一事無成。現在這些商賈越過他跟沈溪接觸,簡直是在打他的臉,膽大妄為之極。

周圍那些官宦人家的代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身邊這幫不入流的商賈。

本身這些官宦家族也都經營商鋪,跟今日與會的商賈有著密切的生意往來,此時心想:「這群人平時精明無比,簡直用錙銖必較來形容也不為過,為何在賑災問題上如此豁達?難道只是懾於沈國公的淫威?」

呂梁霖恭敬地道:「知府大人明鑒,我等乃是收到沈大人的親筆來信,不得不如此行事。」

趙銘愈皺眉:「沈國公何等尊貴,豈會給你們寫信?此等事如何讓本官相信?」

在趙銘愈看來,一群下九流的商賈,別說沈溪了,就算地方上的世家大族都不願跟他們多接觸,怕玷污門楣,對於沈溪親自寫信這種事他絕對不信。

呂梁霖道:「正是如此,沈大人還派出特使跟我等接洽……我等身份卑微,哪裡敢拒絕他的要求啊?」

「幾時發生的事情?為何本官不知?信在何處?」趙銘愈往旁邊幕僚身上瞟了一眼,大概是在怪責幕僚獲悉消息滯後。

呂梁霖誠懇地道:「信函被沈大人派來的特使帶走了……此事千真萬確,趙大人您該看到沈大人的態度,便知草民所言非虛。」

趙銘愈眉頭緊皺,仔細思考呂梁霖的話,覺得事情應該是真的。

「當時沈國公一副見慣不驚的模樣,安排事情也是井井有條,應該早就跟這些商人打過招呼,且有心理準備。再者若是沈國公真寫信給這群人,一定怕被人知曉,引為笑柄,信函自然要帶走……如此就算朝中有非議聲,也沒人能拿出證據來。」

「趙大人,看來此事是真的,他們響應沈國公號召,積極捐獻糧食,實乃體恤百姓疾苦之舉,官府應該予以嘉獎才是。」旁邊有士紳代表幫腔。

士紳們一個個得意洋洋,心中所想都是遇到災情自然是讓這些低賤的商人來背鍋,最好是把這些傢伙的家產通通沒收用來賑災,只要沈大人不跟我們伸手便極好。

趙銘愈道:「聽說你們現在還在籌措糧食,誠意不小啊。」

呂梁霖嘆道:「趙大人有所不知,這位沈大人乃商賈之家出身,曾為汀州商會少當家,他說跟我等借,我等相信;再者朝廷會調撥賑災糧款過來,到時必定會補上,我等就算傾家蕩產,也算為災區百姓盡一份心力。」

「是嗎?」

趙銘愈打量戰戰兢兢的呂梁霖等商賈代表,他對這些商人說出如此忠君體國之言不太相信。

呂梁霖道:「請趙大人和諸位大人明鑒。」

趙銘愈擺擺手,很不耐煩地道:「既如此,那你們明日把糧食運到知府衙門,本官會派人把你們的糧食接收,再送到災區。」

呂梁霖趕緊道:「不可啊,大人,沈大人有言在先,明日要跟我等見面,可能到時還會過問此事。」

趙銘愈冷笑不已:「沈國公何等身份,見你們一次已算給足面子,他說還要賜見,你們真能覥著臉前去赴會?沈國公為抗洪救災,接下來必定公務繁忙,無暇他顧……這件事本官便做主,替你們推了。」

經趙銘愈這一說,呂梁霖等人面如死灰,這些人本想通過跟沈溪合作,獲得利益,但如果接下來見不到沈溪,那很可能他們一文錢賺不到,而之前已拿出來的糧食也有很大可能血本無歸。

旁邊有府衙屬官小聲提醒:「趙大人,這麼做不妥吧?是否先請示一下沈大人?」

趙銘愈一抬手:「此事本官完全可以做主……本官乃開封府一方父母官,有關地方募捐糧食及調運,屬份內之事,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要驚擾沈國公吧?本官若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以後還怎麼在朝中立足?」

「你們都聽清楚了,這次沈國公來到開封府,有言在先,地方自行籌措賑災糧款,若誰不從,到時兵丁臨門,別說本官不近人情。」

這下除了呂梁霖等商賈外,連那些世家大族的代表臉色也都變得很差。

沈溪說的是借糧,而趙銘愈說的是「募捐」,這二者間差別太大了,本來那些商賈還想傾盡家財賑災,現在經趙銘愈這一說,都開始考慮及時止損的問題,沒人會無私到為了別人犧牲自己。

「謹遵知府大人號令。」

幾名跟趙銘愈走得近的士紳站了出來,行禮領命,就此奠定基調,如此一來沒人再敢站出來出言反對。

……

……

呂梁霖帶著幾名商賈代表出了知府衙門,憂心忡忡。

一人追上來,向呂梁霖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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