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五百七十五章 觀念碰撞

朱厚照滯留揚州城七日。

這邊張苑著急讓朱厚照回京城,京城官員和勛貴更著急讓朱厚照回去。

就連這段時間陪著朱厚照在揚州城吃喝玩樂的人也開始著急起來。

這天日上三竿,朱厚照尚未睡醒,距離中午的詩會還有一個多時辰,蘇通前來拜訪唐寅,試圖讓唐寅勸說朱厚照早些動身,返回京城。

「……唐先生,這幾日雖然未收到沈大人來信催促,但你我陪陛下於此地長期逗留,遲遲不回京師,怕是別人要把咱們當作奸佞看待,就連沈大人的名聲也不聽……」

蘇通雖然喜歡玩鬧,但他知道分寸,明白自己身上早就打上沈溪的烙印,鄭謙和唐寅同樣如此……若是外面傳出有關他們的惡名,沈溪基本也逃不掉。

唐寅幽幽嘆了口氣:「在下何嘗不知應早日促成陛下回京?但你看現在這狀況,陛下有想走的意思嗎?」

蘇通湊上前,輕聲問道:「聽說陛下想在揚州府納妃?」

唐寅無奈點頭:「的確有這層意思……但事情尚未定下來,畢竟陛下都是微服出遊,別人不知他身份,這幾天下來,已有人懷疑,不過沒人敢把事情挑明罷了。」

「唉!這可如何是好。」蘇通在大事上沒主見,整個人懵懵懂懂,非常需要人為他出謀劃策。

唐寅善意地提醒道:「無論陛下滯留揚州的原因是什麼,現在最好別打破目前這種微妙的平衡局面,即便要勸陛下走,也是沈尚書或者朝中重臣的事情,跟我等無關。」

蘇通對唐寅的態度有些疑惑,皺眉道:「咱就不管了?」

唐寅搖頭:「我們實在不方便說話……若以後還想在陛下跟前做事,只能盡量保持克制……其實就連沈尚書對於陛下平時玩鬧之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多干涉……跟陛下唱反調,只會破壞君臣間的良好關係,觸怒陛下,既如此不如細水長流,以後有的是勸諫陛下的機會。」

……

……

蘇通感覺唐寅不太願意勸諫朱厚照回京,回去後仔細琢磨:「唐伯虎好不容易有機會為陛下賞識,現在天天見面,談天論地,正是他表現才學見識的絕佳機會,怎麼捨得陛下回京,以後再難面聖呢?」

心有所感,蘇通寫了封信,派人送去新城,試圖從沈溪那裡得到解決之道。

不過就在蘇通送出信件的第二天,朱厚照突然轉了性子,著急地離開揚州,乘船前往徐州府……蘇通沒料到事情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半路上,蘇通隱約聽說皇帝倉促起行,與地方官紳聯姻不順有關。

「陛下好不容易見到地方士子推崇的大家閨秀,結果要樣貌沒樣貌,要才學沒才學,且刁蠻任性,頤指氣使……陛下怎會看上眼且納入宮中,自討苦吃?」

鄭謙帶來的消息,讓蘇通稍微鬆了口氣,忍不住問道:「到最後陛下也沒泄露真實身份吧?」

鄭謙笑道:「自然沒泄露,若不然絕對不會出現有人把自家沒人要的閨女嫁給陛下之事……陛下對此很生氣,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接下來咱們要見陛下可能也會有問題,陛下心情不佳,短時間內怕不會設宴……」

蘇通舒了口氣:「不管如何,只要陛下早些回京城,不至於讓咱們甚至沈大人落罵名,那就好。這近臣的差事不好當啊。」

……

……

年底這段時間沈溪都被一種節日氛圍包圍。

這是沈溪在新城過的第一個春節,此時大多數將士親屬都已到了新城,合家團聚,呼朋喚友,爆竹聲聲,晚上偶爾還會有焰火表演,新城處處洋溢著節日氛圍,沈溪年底還給將士和工匠下發獎金,所有人都喜氣洋洋。

此時沈溪收到蘇通的來信。

對於朱厚照滯留揚州,沈溪並不覺得有多稀奇,只是對蘇通的來信有些預想不到。

「如此看來,蘇通真有忠君體國之心,在陛下跟前並不是一味胡鬧。」

沈溪對蘇通倒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換作普通人,被皇帝如此賞識,天天吃喝玩樂,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去想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不該做?」

沈溪沒有給蘇通回信,這種私信往來因為兩人特殊的身份,存在很大的忌諱。

沈溪也沒有上奏勸說朱厚照,因為在他看來實在沒那必要,不管再如何留戀揚州,朱厚照終歸會離開揚州動身往北走,而沈溪早就料到朱厚照不可能在一個月內便從南京趕回京城,拖上三五月時間是很正常的事情。

對於此事,沈溪採取了不管不問,聽之任之的態度。

結果正月初八這天,張永特意從南京到新城來向沈溪拜年,沈溪非常意外,畢竟張永身為南京守備太監,不能擅離戍守之地。

「沈大人見諒,鄙人不過是借著出來巡查水師衛所的機會,跟您嘮嘮,看您是否能給予一點幫助。」

張永見沈溪時表現得很神秘,畢竟他不想讓朝中人知道這次會見……張永雖然在南京當鎮守太監,位高權重,基本可以說是號令一方,但感覺距離中樞越來越遠,見到沈溪時說話帶著幾分喪氣。

沈溪在官衙跟張永相見,話說得很直接,單刀直入道:「張公公想讓本官協助你回京?」

張永點頭:「陛下在南京時,鄙人想方設法要讓陛下了解有個奴婢為他做事殫精竭慮,不遺餘力,卻始終未能如願。如今陛下跟前張苑一手遮天,連江彬、許泰等人都失勢,若沒有沈大人相助,怕是鄙人要被排擠,以後再難回京城。」

沈溪面對一臉急切的張永,微微一笑:「張公公,我壓根兒就不想回京,自然也無法見到陛下……你覺得我能幫到你什麼?」

張永道:「沈大人不回京城,應該是不想跟謝閣老等人正面碰撞吧?聽說您現在有意卸任兩部尚書,安心當國公,從此留在江南封地?」

沈溪臉色冷峻:「這新城可不是什麼封地,乃是朝廷新辟的衛城……張公公千萬別亂說話。」

張永趕緊道:「鄙人明白,是衛城,但這座城市是大人親手締造,其實也跟封地差不多……陛下回京,沈大人本該隨侍在旁,回朝後執領兩部,打理朝政,成就一代名臣。」

「但您卻選擇留在江南,知道的明白您心胸豁達,不想涉及朝廷紛爭,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被陛下厭棄,就此門庭冷落呢!」

「沈大人要想將來朝中能說得上話,不被人排擠,是否需要一個政治盟友呢?」

「嗯!?」

沈溪眯眼打量張永,他知道張永會主動把話說透。

張永明白自己不說明白,沈溪會繼續裝糊塗,於是道:「這麼說吧,以前咱家、擰公公和沈大人您就提過要共進退,現在沈大人更進一步,在朝中已到不可或缺的地步,陛下不能沒有您,朝廷也不能沒有您,咱們盟約可以繼續……」

沈溪道:「結盟?但好像你沒當上司禮監掌印,盟約便自動取消了吧?現在舊事重提,不嫌太晚了嗎?」

張永急忙道:「不晚,不晚,沈大人您現在遭遇一些困難……這京城不好回啊,陛下因奸佞小人的讒言而對沈大人產生隔閡,此時沈大人非但不該避讓,更應振作起來,掃滅宵小,重振朝綱。鄙人能為您做點事,非常榮幸。」

沈溪明顯感覺到,這次張永見他,說話神情和口吻都低聲下氣。

以前張永在他面前還有談判的資本,現在更像是喪家之犬,這跟對方現在堂堂南京鎮守太監的身份嚴重不符。

沈溪道:「張公公是聞聽什麼消息,著急來見?」

張永低下頭,嘆息道:「鄙人聽聞,張苑於陛下跟前進讒言,要將鄙人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職位褫奪,只掛司禮監職,留任江南,至於在下領的東廠差事更是早早旁落……還聽說太后娘娘利用京城文武重臣,還有陛下任命的近侍太監,削弱沈家在朝中的地位……可能會特別針對沈大人您。」

為了讓沈溪答應合作,張永不惜把京城中外戚相爭的事挑明,本來這些事是忌諱。

沈溪搖頭:「張家本就是外戚,是太后之家,我沈家作為皇后的家族,犯不著跟他們爭,所以才會避到江南來。」

張永道:「難道沈大人您就不怕太后娘娘利用夏皇后的家族來打壓沈家?鄙人不是挑撥離間,只是提醒沈大人,花無百日紅,許多事情不主動爭取,就會被對手充分利用並頻頻打壓,最後一敗塗地。」

「若沈大人覺得這話不中聽,就當鄙人沒說……鄙人現在只是迫切想回京城,哪怕只是繼續當秉筆太監,也好過於被放逐江南之地……鄙人還想在陛下跟前伺候。」

張永說話時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沈溪大概能理解此時張永的心態。

沈溪心道:「作為太監,哪怕是到江南富庶之地來當南京守備太監,有錢又有權,但到底不是在皇帝跟前,形同失寵。而留在皇帝跟前做事,則保留晉陞司禮監掌印的希望……張永志不在南京統領一方,始終保持著一顆向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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